“苏老，李老，辛苦了！”
    场上有两位大前辈，章如松没有再干巴巴地坐在监视器后面喊咔，而是走到场中，恭敬地对两人说道。
    李钢兴致很高：“辛苦什么？过瘾，过瘾呐！”
    他以那些剧里的台词，要么就是“俺也一样”，要么就是“取俺的板斧来”，说白了就是根本用不着背台词。
    这一场戏里，他足足三大页的台词，而且还都文绉绉引经据典，换个人来，看到这样的台词就已经头疼了。但对于李钢来说，这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
    只不过，李钢在戏里的时候是把老谋深算那股劲给演出来了，但一出戏，一喊出那声“过瘾”，瞬间又回到了原本的形象，让人觉得他的身后会凭空出现两把宣花板斧。
    演员长期只演一种类型的角色的话，效果是双面的。好处在于，如果李钢再去演一个李逵之类的角色，那他哪怕是往那一站什么动作都没有，观众也会纷纷评论：“有那味了！”
    但坏处在于，当他顶着这张脸去演谢宰相这类角色的时候，观众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谁。就算是看到了演职员表上的名字，也得怀疑一下是不是同名同姓。
    不说别的，就说开机仪式那天，有一家媒体报道的标题是《不演棒槌了！ 李钢：我的文戏水平也不错》，很有噱头对不对？但看到这篇报道的网友无不认为这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但不管李钢能不能凭着这部戏突破观众对他的刻板印象，至少拍摄过程中他自己是爽到了。
    孙太傅和谢宰相在意识到奚时钰不再是之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小皇帝后，采取了很多措施。甚至他们俩还短暂地联手了一下。
    皇帝如果掌握住朝政，那是名正言顺的，绝不会再给所谓的辅政大臣复起的机会。所以孙谢二人情愿搁置下多年的积怨，也要阻止小皇帝掌权。
    当然，孙谢二人也曾试图找出小皇帝性情大变的源头，但是当太后也开始插手朝政的时候，他们就顾不上再去分析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同时，从太后的手段上，他们为小皇帝的改变找到了一点理由。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且心狠手辣的妈，大概小皇帝也从来就不是善茬了，之前也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罢了。
    他们不会知道，“不是善茬”的小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获得过身体的掌控权了。
    鬼魂的目的很明确，从一开始他就想彻底占据小皇帝的身体。
    “小林，要不下一场戏我们还是用特效吧。”章如松语气有些迟疑，跟林煜商量着。
    下一场戏是在水下的镜头，危险程度比较高。
    孙谢二人手里的权力逐渐流失，他们被逼到了墙角。于是，他们准备铤而走险，直接派人行刺小皇帝。
    鬼魂控制下的小皇帝，虽然身手不凡，但毕竟没有超能力。在数十名刺客的围攻下，他虽然侥幸突围，但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并且，为了躲避追兵，他还跳进了冰冷的河流中。
    打斗场面已经拍完了，林煜的流畅有力的动作属实是把剧组众人都惊艳到了。
    现在有很多影视剧都把“不用替身”当做宣传卖点，一边营销演员敬业，一边吹嘘自己的动作戏水平。但其实，要不就是全程看不到正脸的远景镜头，要不就吊着威亚弄几个飞来飞去的慢镜头。
    真要说起来，大部分年轻演员的水平还真比不上目前正在天盛大楼接受沉淀的曹新杰。小曹同学毕竟是认认真真练过十多年呢。
    所以当林煜哐哐哐哐连续做了四个后空翻后，剧组的武术指导有一种“捡到宝了”的惊喜。
    那一场“小皇帝大战刺客”的武打戏，用了一个中距离固定机位和两台跟拍游机。章如松作为导演，非常清楚这一段实拍能秒杀多少同行。
    但这不代表所有的场景都要实拍。比如下一场戏，章如松就强烈建议用特效。
    鬼魂版小皇帝跳入水中后，由于伤势加上低温缺氧，很快陷入了昏迷。他这一昏迷，原装版的小皇帝终于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在水下，鬼魂还和小皇帝争夺了一番身体的掌控权。最终是小皇帝略胜了一筹，并挣扎着上了岸。
    燕京冬天的河面是会结冰的，而凿开冰面，在接近零度的河水里拍这么一段独角戏，随时都有可能抽筋甚至出现失温的情况。
    章如松说的用特效，也不是说让林煜在陆地上干着演。这种戏，完全可以在恒温的水池里拍啊，后期再把水池处理成河道就行。
    如果找到一个优秀的特效团队来处理的话，观众根本看不出来实拍和后期改背景的区别。
    但林煜却不想直接进水池：“章导，我还是试一下，在河里会更有感觉一些。你放心，我带着安全绳下去，如果情况不对就拉我上岸。”
    想要表现出一个身体内两个灵魂的争斗，可比后空翻难太多了。即使是林煜，也需要一些环境的刺激。当然了，他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所以安全绳还是要系。
    章如松还想劝一下。毕竟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往冰水里这么一泡，伤风感冒也难免吧。到时候小刀剌嗓子眼，水泥封鼻孔，那也够难受的。
    李钢看不下去了：“哎呀小章呀，你就让他下水吧。他这年纪轻轻的，吃点苦头也没事。我们当年拍戏的时候，条件比这差。”
    老一辈是苦着过来的，在李钢眼里，冬天跳河什么的，也不算很苦。更何况还有根绳子拴着呢，死不了人怕什么。
    看着坚定的林煜和满不在乎的老前辈，章如松终于咬了咬牙，做出了妥协：“行，那就实拍。但是只试一次啊！如果状态不好，那还是转到水池拍。”
    林煜口头答应着：“好，我只冒这一次险。”
    至于万一这一条真没拍好怎么办？有了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吗？
    林煜在往身上泼道具血，章如松则是仔细地检查着安全绳：“扣好了吗？”
    两个武行师傅走过来用力扯了扯，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章如松皱着眉头回到了监视器前，喊出了那声“action”。
    小皇帝的一身白衣已经被染成了血衣，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河边，似乎又听到了追兵的马蹄声。
    他已经力竭，如果再不想个办法的话，面对追兵，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小皇帝把身上的血衣脱下，尽力扔远，然后决然地跳进了飘着浮冰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