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馆二楼，宴会厅。
    长长的方形餐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侍者在周围来来回回，撤去空碟，端上新菜。
    坐在陆仲渊身旁的楚月不经意间，朝露台前看了一眼，惊讶道：
    “咦，他们人呢？”
    音量不大，但又恰好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自知失礼的楚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着蔡文淑的方向致歉。
    “抱歉，是我失言了。”
    “我是看冉冉不在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她不太舒服。”
    “打扰大家用餐，我自罚三杯。”
    说完，她举杯示意。
    但被蔡文淑制止了。
    “家宴而已，又不是谈生意，哪有什么罚不罚的。”
    楚月举杯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悻悻将酒杯放下，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华贵。
    “西泠，”楚月自然地对沈西泠发问道，“冉冉去哪里，你知道吗？”
    沈西泠摇头，笑道：
    “冉冉可能是累了吧。”
    陆可可抢在楚月前面，又是羡慕又是撒娇道：
    “好羡慕冉姐姐啊......”
    “吃好了就可以去玩——”
    楚月赶忙小声呵斥。
    “胡说什么？没大没小的。”
    坐在右首的沈南烨，表情阴沉，鼻子短促地冷哼一声。
    “没规矩。”
    陆可可扁扁嘴，立马红了眼圈。
    陆仲渊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摆脸给谁看？”
    蔡文淑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若按她以往的习惯，这时候她只会安抚地笑一笑，不会多说什么。
    但这时，她却有些反常地开解道：
    “还是小姑娘嘛，撒撒娇也正常。”
    “可可，别伤心啊，多吃点。”
    陆可可乖巧地擦擦眼角，破涕为笑。
    “谢谢奶奶。”
    眼看事情就应该这么揭过去的时候。
    陆可可再度放下餐具，乖巧向楚月问道：
    “妈，我也想和冉姐姐他们一起。”
    “你看，他们都不在了，指不定去哪玩了呢？”
    语调中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很容易就让人相信她真就是一个坐不住的孩子。
    楚月也很好地展现出一种特属家长的难堪。
    “好好吃饭，别这么任性。”
    他们的音量又十分刚好。
    既不哗众取宠，又恰好能让坐在周围的人都听到。
    陆可可不管，一再撒娇恳求。
    楚月实在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向沈西泠开口道：
    “西泠，你知道冉冉他们都去哪了吗？”
    “能不能让他们带上可可？”
    “这孩子，一天到晚都没个正形，闹得很。”
    陆可可适时地做个可爱的鬼脸。
    蔡文淑了然一笑，帮腔道：
    “西泠，你肯定知道冉冉去哪了？”
    “告诉可可吧。”
    “不然，她的椅子都烫屁股了。”
    这话逗得周围人哈哈一笑。
    陆可可则害羞地低下头，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沈西泠顿了顿，好不容易挂起笑容，却有些难堪。
    “......冉冉没和我说他们去哪。”
    话一出口，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凝固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怎么就听不出话语背后的意思？
    只有陆可可一脸天真地笑道：
    “哈哈，西泠哥哥你是不是被排挤了？”
    “我看张恒哥哥都跟着他们去玩了。”
    “还有人扶着他呢，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
    话音落下，沈西泠立马就冷下脸。
    楚月正笑着准备找补，坐在中部、距离楚月稍远的顾怜，却猛地站起身。
    “哐当”一声，餐具碰撞的声音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张玉明皱起眉头，怒道：
    “发什么疯？还不赶紧坐下？”
    “不够丢人吗？”
    但顾清芳却看着顾怜，没有说话。
    顾怜一手扶着椅背，努力维持摇晃的身体，勉强笑着说道：
    “我，我有点担心小恒。”
    “他喝多了，我，我要去看看......”
    说着就要离开。
    张玉明厉声制止道：
    “你看什么看？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小恒都那么大了，你还把他当小孩。”
    “他那一身毛病，都是被你宠的！”
    顾怜立时红了眼圈，但她好像习惯了，脸上还是习惯性的微笑，离开的动作也没因此停下。
    这时，陆可可突然“啊”了一声。
    “我看冉姐姐好像也是被人扶出去的。”
    “她不会也喝多了吧？”
    “妈妈，”她转身摇着楚月的胳膊，“我们是不是也要看看冉姐姐，万一她......”
    “冉姐姐和张恒哥哥，之前还订过婚呢！”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在座的宾客全部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有陆大军带来的嫩模毫无眼力见地娇俏一笑。
    陆可可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慌乱地摆摆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西泠哥哥你不要误会，冉姐姐她，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沈西泠脸色不虞，紧闭的嘴唇昭示着他压抑的内心。
    蔡文淑愠怒。
    一旁的沈西路一拍桌，威严道：
    “都在胡说什么！”
    他偏头唤来沈叔，“你去把少夫人找过来。”
    “这是家宴，她是沈家人，有什么好躲的！”
    沈叔点头退下，但被沈西泠叫住了。
    他向沈西路致意道：
    “爷爷，我去找吧。”
    陆可可又冒出来，“我也想去！说不定冉姐姐他们玩得正开心呢！”
    这话说完，顾怜蠢蠢欲动。
    蔡文淑看不下去，无奈地摆摆手。
    “去吧去吧。”
    “这群小鬼，几个小时都坐不住。”
    “也不知道长辈都跟着操心。”
    沈叔带着一行人离开宴会厅，来到楼梯的位置。
    他向沈西泠道：
    “少奶奶之前说要去休息，但刚刚派人去房间看过了，少奶奶不在。”
    沈西泠还没说话。
    顾怜忍不住问：
    “那小恒呢？”
    沈叔转了个方向，向顾怜道：
    “张少爷好像往楼下去了。”
    顾怜立马三步做两步，风一般往楼下奔去。
    陆可可一脸掩饰不住的欣喜，赶紧跟了上去。
    沈西泠朝沈叔看了看，沈叔点点头。
    得了回应的沈西泠这才迈开步伐下楼。
    一楼空空如也。
    除了来回走动的侍者，完全没有张恒的影子。
    顾怜焦急地咬起了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沈西泠皱眉，对着沈叔呵斥道：
    “人呢？”
    沈叔恭敬地道歉了几句，暂时退下去找下人问话。
    很快，一位年轻的侍者被沈叔提溜到众人跟前。
    “快说！你是不是看见了张少爷？”
    侍者哆哆嗦嗦低着头，被沈叔一吓，下一秒就腿软地瘫倒在地。
    “快说啊！”顾怜着急地跺脚。
    “他......张少，少爷往......”侍者抬头，颤颤巍巍地指向不远处，“他，他往哪里走了。”
    众人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影影绰绰中，是畜牧棚的方向。
    若不是侍者指路，没人会想到张恒会在那里。
    绝佳的隐秘之所。
    顾怜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若不是陆可可搀扶着，她怕是也要摔倒在地。
    与顾怜相反，陆可可倒是十分欢快，仿佛是在安慰顾怜。
    “哇，沈公馆还有这么神秘的地方~”
    “冉姐姐他们说不定也在那。”
    沈西泠垂眸看着地上的侍者，眼中满是危险的警告。
    “带路。”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