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约我来，是想问安宁的事？”
    苏文小啜了一口咖啡后，放松地靠在松软的亚麻靠垫上。
    由奶奶蔡文淑的引荐，陆冉冉联系到了当年指导安宁毕业论文的中文系教授苏文。
    苏文专攻戏剧理论，五十多岁的年纪，斑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往脑后，戴着粗框玳瑁眼镜，服装打扮十分讲究。
    陆冉冉点点头，笑道：
    “听奶奶说，您当年指导过妈妈的毕业论文......”
    “是这样没错，你妈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能记起第一次阅读她的作品的感觉。”
    提起这个，苏文语气中不无怀念与惋惜。
    “那才气，那锋芒，就算是现在的你，也难以望其项背。”
    研究理论与批评的人，通常本身不从事创作，但又自诩对艺术有极高的审美与标准。
    陆冉冉也没有生气，只是顺着话题自嘲道：
    “我也就是随便写写，混口饭吃而已，您也知道的，影视行业......唉，不说了！”
    “不过我很好奇，妈妈当年都会写些什么题材？”
    苏文仔细回忆了一下。
    “我记得安宁特别喜欢易卜生，当时好像模仿他，写了不少东西......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陆冉冉诚恳道：
    “不满您说，我最近在整理妈妈的遗物，都没在其中发现她的草稿。”
    “大家都认为她是‘天下编剧’，但是现在却没怎么看到她的作品，我有点好奇。”
    说到这个，苏文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天才编剧”的名号非常不满。
    “当时我就很不满安宁去参加什么电影节，自己的作品都没打磨好，心态也不行，就急哄哄地想出名。”
    “结果你看......唉！”
    苏文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宁她啊，年少成名，承受了太大期望。”
    “对于创作者来说，期望太多，意味着表达受限，安宁她也不能免俗。”
    “后来她也......唉！不说也罢！”
    陆冉冉急切地追问道：
    “苏教授，我真的很想知道妈妈去世前都发生了什么......”
    但是苏文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开口。
    最后在陆冉冉的“情感攻势”下，苏文才勉强透露了一句：
    “安宁当时好像陷入了创作瓶颈......”
    “那时候她经常来找我谈话，言语中好像对别人的创作产生了嫉妒和不满——唉！都过去了！”
    说着，苏文一副“为死者讳”的样子，死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在苏文这里没得到的，倒是在安宁当年的同学兼室友那里得到了。
    安宁当年的室友有三人，借着蔡文淑的关系，陆冉冉很快就联系上了其中的两人。
    剩下的一个......
    是楚月。
    倒是意外之喜。
    另外两个人接到陆冉冉的电话时态度都好。
    大约是她们现在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见到陆冉冉这个“孤儿”还在“找妈妈”，心中都不免有几分怜惜。
    因为二人都不在南城，于是三人约了个时间线上见面。
    视频连通后，陆冉冉的头像边出现了两张脸。
    一个如剪了个常虹一般的利落短发，眼里透露着精明的光。另一个则心宽体胖，圆润的脸上是小巧的五官与黑溜溜的眼睛，怀里还抱着一只大胖橘。
    短发的名叫赵若，毕业了就考了家乡的公务员；而圆脸的有个可爱的名字，叫毛球，毕业不久就结婚了，现在是家庭主妇。
    屏幕上的二人见到陆冉冉，都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
    “真像啊。”
    但在意识到这点后，二人都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并没有互相打招呼。
    陆冉冉礼貌地弯起嘴角，乖巧道：
    “谢谢两位阿姨答应我的请求。”
    “那我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开门见山了。”
    “我从苏教授那听说，当时妈妈在拿了最佳编剧后，好像陷入了创作瓶颈？”
    “不知道两位阿姨知不知道这件事？”
    安宁拿到最佳编剧的时候是大三。
    毛球摸着橘猫，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回忆什么。
    而赵若则只是回忆了一下，便朝陆冉冉点点头，“你是说大三快毕业那时候吧？”
    “我记得当时她拿了最佳编剧后开心过一阵，结果没过多久，莫名其妙就情绪不好。”
    “当时正要开题写毕业论文，我们还当她是因为被苏教授骂了......”
    “被骂了？！”陆冉冉皱起眉头。
    说到这个，毛球也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吓得橘猫跳下了她的膝盖。
    “哦！我也记得！楚月当时安慰她好久，比当时安宁的那个富二代男友还贴心！”
    陆冉冉眉眼一挑，大概知道了这位富二代男友是谁......
    毛球被则好像被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地回忆起来。
    “诶哟，当时安宁是我们的大系花，长得漂亮又有才华，男朋友还是富二代，我们都羡慕死了！”
    “当时还传楚月也喜欢那个富二代是不是——”
    赵若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毛球的话。
    “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们记得也不多......”
    “不过楚月和安宁关系很好，你有问过楚月吗？”
    “问过，”陆冉冉挂起笑容，“楚阿姨说多亏了妈妈平时帮她很多，那自然也要多关心关心。”
    “是啦，”毛球接着说道，“楚月也是我们班上的大美女，脾气也好得很，还是我们的班长。”
    “不像安宁，说话有时候还挺尖酸刻薄的——”
    “毛球！”赵若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毛球自知失言，连忙找补道：
    “诶呀，你瞧我这嘴，骂儿媳妇骂顺嘴了。”
    “现在想想，也是那时候年轻啦，安宁有些年轻气盛也是应该的。”
    “这么说我记起来了，安宁拿了奖之后脾气不好，好像还和楚月吵过一次架，感觉是因为楚月老是接近她男朋友......”
    毛球这么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她猜测的八卦。
    而在这期间，赵若私戳了陆冉冉。
    “冉冉，按理说你妈妈去世了，我们不该多说什么。”
    “但既然你问了，你是冉冉的孩子，我们不该有所隐瞒。”
    “那时候安宁和楚月吵架不是因为男友，而是楚月指控安宁抄袭了她的作品。”
    “她们还为此闹到了苏教授面前，听说......”
    “苏教授为了保护安宁，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换句话说，安宁确实抄袭了楚月，但苏教授为了自己学生的前途，压下了所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