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七俭的脸上没了淡然,再也无法悠然自得的手握兵书。
他的营帐在震动,骑兵踏地的轰轰之音清晰无比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面带惊恐的连忙走出营帐,来到大营之内的了望塔向远处看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骑兵。
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在那宛如黑云压顶的骑兵之前,是他那隐匿而起的一万东南骑。
他被骗了,以为和他对峙的就是金启晟,以为金启晟除了肋骨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但和他对质佯败每日磨洋工的,却是高丽谷口的太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金启晟居然敢带着骑兵攻入东南地界,以骑兵之利从东南地界一路杀过。
不但完美的绕过肋骨崖,更是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前有太霆四万多骑堵在崖谷出口,后有金启晟八万骑堵在自己身后。
十二万骑兵大军前后围堵,将他的大军死死的堵在了肋骨崖之内。
金启晟绕到自己身后,那被自己当做杀手锏的一万骑兵就成了待宰羔羊。
一万只是高丽马和南燕马组成的东南,面对金启晟八万纯种北夷战马组成的骑兵大军,后果已是可想而知。
轰隆!
骑兵大军猛然停在他的大营之外,而就在骑兵大军停下的那一刻,一万东南骑最后一人也被斩落马下。
随后在秦七俭等人的视线内,那骑兵大军竟然调转马头直接离去。
没有乘胜冲击大营,更没有任何停留,而是直接转身离去了。
就在秦七俭等人不明所以之时,他们的视线内再次出现大批兵卒的身影。
不是骑兵,也不是成建制的步卒战兵,而是衣衫褴褛手中武器参差不齐的....高丽人。
这些高丽人并非来自一个国度,而是不同小国组成的联军。
最当先的一支高丽军队里,飘扬着一杆大旗。
上书一字,西。
西字大旗下,李泽勋骑在马上对着东南大营露出一抹冰冷笑意。
“兵者,诡道也。”
“父王,相比您那漏洞百出的计谋和战法 ,如今的局面是您永远都达不到的高度。”
他的身旁,是捆在马车上早已散架的西高丽王尸体。
“东海骑兵进入高丽是为杀人,但杀的不是高丽人,而是用高丽为饵钓东南入局,再用高丽人来杀东南人。”
李泽勋说着从马匹上走下来到西高丽的尸体之前。
“父王,您常说高丽人早已看透中原人,更是拿捏住了中原人的死穴。”
伸手把西高丽王偏向一旁的脑袋摆正后,李泽勋微微摇头。
“错了。”
“相比高丽人了解中原人,季博常更了解高丽人。”
说完转头看向东南军大营微微一笑 。
“面对东海的骑兵大军,高丽人没有一战的勇气,面对东南大军高丽人也没提刀厮杀的胆量,但对于被东海骑兵困在崖谷内的东南军,高丽人会毫不犹豫的上前疯狂撕咬。”
说着再次看向西高丽王的尸体。
“因为这叫狗仗人势,所以他叫我们野狗。”
“想让狗疯狂撕咬就需要骨头,而眼前被困的东南军就是他给我们准备的肉骨头。”
“他什么承诺都不用给,四个字就够了,战利自取。”
说完哈哈一笑。
“只要一句覆灭东南军战利品尽归我们所有,就会让高丽人疯狂撕咬拼杀。”
“也正是这一句,在东南军被覆灭的那一刻,高丽人之间就会为争夺战利品而展开内部厮杀。”
李泽勋说完翻身上马,对着西高丽的尸体微微一哼。
“父王,同儿臣一战吧。”
“因为我们没得选。”
言罢唰的一声抽出长刀朝前一指。
“攻!”
随着李泽勋的一声令下,西高丽军队朝着东南大营冲击而去,而其他高丽国都之人也是不甘落后,也是朝着东南军大营冲杀而去。
这不是在为季博常打仗,而是为他们自己。
东南军有十五万人被困在崖谷之内,十五万大军的武器辎重已是让这些高丽人红了眼。
得了武器辎重,他们的实力就会瞬间暴涨,就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甚至能成为高丽唯一的王。
看着宛若恶犬一样冲击而来的高丽人,秦七俭只得下达防守的命令。
他没有走下了望塔,视线也没有看向已经和大军战在一处的高丽人。
而是转头看向东海的方向。
“你....黄口小儿..竟有这般狠毒心肠..竟能想出那等出其不意之法...”
“老夫苦读兵书二十载...竟被你这黄口小儿...”
他的脸色灰败无比,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战局反转太快,一个时辰之前他还手握兵书淡然无比的告诉麾下之人,此战必胜。
因为金启晟没得选。
一个时辰之前他连走出营帐的兴趣都没有,甚至对麾下之将的焦躁感到失望。
可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必胜之局变成必死之局。
而他连和东海骑兵正面交战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要应对被东海驱赶来的高丽人。
大军被骑兵堵在崖谷之内退无可退,步卒冲击骑兵突围和自杀无异。
留在崖谷他占据地利有险可守,但所带粮食又能撑多久?
更何况在高丽人不要命的冲击之下,粮食箭矢会被快速消耗。
箭矢没了还可近身肉搏,但粮食没了呢?
就算能够击败高丽人,还有十二万以逸待劳的骑兵大军在等着他们。
他知道自己没有踏进东海的机会了,更没有机会去品尝无忧州醉虾的美味 。
而同时他心中更是明白,孝君大人的筹谋失败了。
看似败在高丽败在自己手上,实则是败在了布局心智之下。
这次兵出高丽源自左相在定远的布局,孝君大人在左相的布局里看到了机会,一个肢解分割季博常的机会。
利用左相的布局肢解季博常是一步妙棋,可称得上是黄雀在后。
可眼下的局面让秦七俭陡然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是那个被孝君大人当作蝉的季博常。
他没有去用全部力量防备左相 ,而是做出了要通过高丽从海路进军宁台府的假象。
就是假象。
因为他的真正目的,就是利用左相的布局让东南出兵。
一战将东南,踢出征战天下的行列。
而那些退至后方的骑兵大军,让他想起了兵书上的一道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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