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激战杀戮,城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季博常的书房里多了一个人,申云杉。
他落在了纠察司的手里,但他面对纠察司的手段只说了一个名字。
申雨杉。
除此之外再未开口,因为他也是高傲的。
就在申康开始集结大军准备攻城之时,他也是来到了季博常的书房。
那一道道送进书房的战场情报,和战局的发展他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他知道城外是何等模样,更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怎样的决定 。
“你赢了。”
这是他对季博常说的第一句话,而第二句则是。
“父亲不如你,因为你对他的了解远远超出他对你的了解。”
季博常没有面带睥睨也没有面带嘲讽,更没有胜利者自得的哈哈大笑。
他的神色很平淡,平淡的就连申云杉都觉得,自己还是当初的三皇子。
他还是当初那个在秋水的少府军器监正。
“你一直在做的只有一件事。”
申云杉紧紧盯着对面的季博常。
“示弱。”
“你一直在示弱也只有一个目的,骗他。”
他没再叫父亲,而是以他来代替。
“就如我刚才所说,你对他的了解远多于他对你的了解。”
“正因为你一直在示弱,一直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才会导致你的手段和布局在所有人看来那般的....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这四个字,他说的有些艰难。
“在我们看来你被远远夸大,因为你的布局手段近乎没有,而做的也是一直被动破局。”
“我们都小瞧了你,包括他。”
季博常微微挑眉,随后对着申云杉面前的茶盏微微一指。
“尝尝,这是羽光人弄出来的大补茶。”
“不好看,但味道不错。”
如果是其他人,指着面前那跟屎汤子一样的东西让他尝尝,申云杉一定会认为这是侮辱。
但这话出自季博常,而季博常自己也在喝。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不好喝,但他没有皱眉。
因为他对面的是季博常,他不想在季博常面前示弱。
一口气将大补茶喝下,申云杉放下茶盏再次看向季博常。
“申屠说,这世上最接近他的只有你,这话让我很不服气。”
停顿了一下,他再次开口。
“但现在我才明白,申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因为你只做一件事只为骗他一人,原因就在于.....”
“在你眼里能配称得上对手的,只有他一个人。”
说着,面带复杂之色的对着自己一指。
“我,还有其他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我们认为你不值一提没有手段是因为....”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更加复杂,微微摇头后再次开口。
“因为你认为我们连让你布局的资格都没有。”
他笑了,笑的太大牵动了伤口染红了衣襟。
“是啊,能一刀杀掉的人,又何须布局那么麻烦?”
“所以申屠只说对了一半,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种人,因为论杀人 ,你更喜欢的是手起刀落而非用谋。”
说着对面前的空茶盏一指:“再添一碗可否?”
为他添大补汤的是纠察司的人,因为他不配让春草和织夏为其斟茶。
“你一直示弱,就是为了看清他到底要干什么,你一直在骗,就是为了让他露出真正的破绽。”
“你的水军是假的,李三山从边城推进是假的,就连蓝海亦屠城劫掠也是假的。”
“就连你展露出来以守代攻,以江南城墙磨杀江南底蕴也都是假的。”
“因为你真正要的,就是要让他心乱疯狂,你从没有选择派人刺杀他,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让他死。”
“他死,无论我还是那个替身都不会上你的当,更不会按照你的布局去走,但他陷入疯狂对你来说才是最好覆灭江南的机会。”
“因为他在你眼里没有任何秘密,因为他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按照你的意愿在走。”
申云杉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膛急剧起伏。
“你太了解他了,更知道他太过重谋,所以你在旭光城被围困时,选择让蓝海亦进攻苏杭城。”
“因为你知道,就算三千金身被困我随时都会毙命于此,他也根本不会选择不顾一切前来攻城救援。”
他伸手想去拿那杯大补汤,但手掌的抖动却让他根本端不起那小小茶盏。
“你算好了...不,你知道他不来救援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而凡事皆有规律...”
“所以你要的,从一开始要的就是杀人!”
他说的很凌乱,凌乱到想要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都有吃力的地步 。
吃力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申云杉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
“你从来没有放过狠话...”
说完用力的摇了摇头:“不,准确的说从没有认为你是嗜杀之人,更没亲手杀过人。”
“但你做的所有事情和布局....都在杀人!”
“你来沂水以五万人守城,也根本不是什么用城墙磨杀将军军卒,因为你要的不是打下江南,而是杀出一个你想要的江南。”
“你骗了所有人,就连你的麾下都不知道,其实你要的就是逼他做出最疯狂的举动,让他自认为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然后杀人。”
伸手对着城外一指。
“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沂水城外的二十万江南大军。”
“你用自己为饵,也用这守城的五万人为饵,你知道想要让他上当就要打的够惨烈够真实,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告诉那五万人 ,这一仗会很苦也没有任何援军....”
申云杉说完对着季博常冷冷一笑。
“你在雨中对着战死之人的尸体默哀,其实也都是你拉拢人心的手段而已。”
“所以申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你和他不是一种人是因为杀人的手法不同。”
“但你们又是同一种人,因为你们都可以为事成而不择手段,都在为他人按照自己的心意预设死法。”
申云杉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他的眼里有着惊惧,但也有着浓浓的鄙视。
因为季博常,也无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