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暂时歇在此处，晚上借着夜色掩护，再继续走。”姜篱道。
    “那我们吃什么啊？”萧宁问。
    “不是有老虎肉么？”姜篱抬抬下巴颏儿，“自己生火。”
    说完，她盘腿打坐，运转天问九章。
    萧宁蹲在老虎尸体面前，嘴里发苦。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知道怎么生火烤肉。萧梨真的能护住他们么？接下来要往哪里去？难不成要躲躲藏藏一辈子，永远待在这脏兮兮的山里当野人？
    不行，得想办法。
    她偷偷望了眼姜篱，心里有了计较。
    萧宣捧着玉函，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很郑重地拜了三拜。
    姜篱见这小孩儿一脸崇敬，对她的人头颇为尊重，心里很是满意。她功法盖世，纵然死了三百年，也当家喻户晓，人人仰望。
    她挑了挑眉，问萧宣：“老头子说跟你们说了不少姜篱的传说，都说了些什么？”
    萧宣老老实实答道：“爷爷说剑祖姜篱狂悖自负，不可一世，虽功法卓群，但我们后世子孙万不可效仿，否则就会落得和她一样英年早逝的下场。”
    姜篱：“？”
    她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吐出一口老血。那老头为了把这俩拖油瓶塞给她，居然骗她。她气不打一处来，不再搭理这两个废物，转身专心打坐，梳理经脉，疗愈外伤。
    天问九章运转了十周天，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没那么疼了，姜篱缓缓睁开了眼。天色已暗，洞中一片漆黑，萧宣抱着玉函趴在她脚边，睡得呼呼的，肚子还咕咕叫。姜篱偏头看老虎尸体，完完整整的，没有被切割过的痕迹。这两个废物定然不知道如何生火烤肉，只能饿着。
    可恶啊，难道她带他们逃跑，还得当他们保姆，给他们做饭？
    等等，另一个废物呢？
    站起身，里里外外找了一通，确实不见萧宁踪影。再看洞前林地，有一叠往外走的脚印。
    她踢了踢萧宣，“萧宁呢？”
    萧宣揉了揉眼睛，懵懵然坐起身，“不知道。”
    那个家伙不会是跑了吧？
    姜篱快要气炸了，眼下正是危险关头，她乱跑个什么劲儿？
    “想想看，她会去哪儿？”
    萧宣用力想了想，拳头捶手心，大声道：“我想到了！三姐瞒着爹和王家的南秀公子私下来往好多年了，只是因为王家嫌弃咱家门楣低，一直不肯松口让南秀公子娶三姐。三姐会不会去找南秀公子了啊？”
    服了。姜篱真是服了。
    她师叔说过，情爱是种病，专害脑子，尤其是女人的脑子，此言当真不虚。
    她拎起萧宣和玉函布包，沿着脚印追踪而去。
    ***
    萧宁裹着头巾，守在一条小道上焦急地等待着。方才她托了一个砍柴人进城，去王家请王南秀出城相见。眼看天色已黑，城门就要关了，还不见他来。难道他也同那些见风使舵的混蛋一样，见她萧家败了，就不要她了？
    马蹄声响，她心中一喜，扬起头望向道路尽头。远处，一个青年人骑着白马飞驰而来，烟尘滚滚间，青年恍若从天而降的神明。她的心成了鹞子，扑剌剌飞上云端。
    “宁儿！”青年人到了近前，下马把她拥入怀中。
    近日来的辛酸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在王南秀的怀中红了眼眶。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王南秀道，“我本是要去牢里探望你的，可我娘……你也知道……”
    他欲言又止，她知道他母亲看不上她，心中不免凄苦。
    她抹了抹眼泪，道：“今时今日，我也不期盼嫁给你做妻子了。南秀，你还愿意娶我么？只要你娶我，只要你爱我，我做妾也使得。”她泪如雨下，“我如今真是别无所依，只有你了。”
    王南秀却不答，左右看了看，问：“你二姐和四弟呢？”
    “他们在三里外一个老虎洞里，”萧宁问，“你能帮我找个安顿他们的地方吗？”
    他支支吾吾，萧宁看他神色，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南秀，你……”
    就在此时，一个温柔的嗓音自林间传出来。
    “唉，可怜的孩子。你可知道，男人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萧宁不可置信地扭过头，见林雨眠带着林嫣然和一众孤剑城白衣修者缓步走出。
    王南秀退到他们身侧，歉然道：“抱歉，宁儿，你家犯的事太大，我真的帮不了忙。而且……我娘已经给我说好亲事了，我年纪大了，该定下来了，不能再和你纠缠下去了。”
    萧宁心尖绞痛，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以为她至少还有一心待她的情郎，没想到到头来全是笑话。
    她气得发抖，“王南秀，你对不起我！”
    王南秀背过身，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
    “三里外的老虎洞，去寻。”林雨眠下令。
    几个白衣修者出列，望着老虎洞急速奔去。他们奔跑的速度极快，几乎成了幻影，刹那间便消失在黑暗的林间。
    萧宁悔不当初，她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萧梨和萧宣。爷爷费尽心思为他们寻一条生路，被她毁于一旦，他在天之灵该多么痛心。
    林雨眠扬扬手，笑道：“孩子，都结束了，安心去陪你家人吧。到了地底，可别傻乎乎地相信男人说的话了。”
    一个白衣修者上前，掏出腰带上的匕首，步步朝萧宁逼近。她惊慌失措地后退，不小心跌坐在地，眼睁睁看那匕首的尖锋距离她越来越近。月光凝在匕首尖上，恍如一点银针，刺透她的心扉。
    真冷啊。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
    修者走到近前，匕首高高扬起，她吓得闭上眼，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
    然而，过了许久，匕首也未曾刺进她的身躯。反而有温热的血滴落在她脸颊上，顺着她的下巴流下去。
    她懵懵然睁开眼，看见匕首刺进了一只手的手心，那白衣修者的脖子掐在另一只手手里，脖子歪斜，一命呜呼。这般凶狠的杀人方式，好生熟悉。她愣愣抬头，对上了姜篱鄙夷又嫌弃的眼神。
    原来是姜篱为她挡住了匕首，也是姜篱杀死了这个修者。硕大的月亮悬挂在姜篱背后，水银般的月光照亮她白皙的侧脸，她的眉宇间有种刀锋般的锐利孤冷。
    不知为何，即使姜篱看萧宁的眼神像在看垃圾，萧宁仍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姜篱比王南秀更像神明。
    萧宁抽抽噎噎地问：“你那么讨厌我，让我死在这儿不行吗，干嘛还要来救我？”
    姜篱面无表情地把匕首从手掌里拔出来，丢给萧宁防身，尔后上前一步，挡在萧宁面前。
    她冷冷说道：“老头子把你们托付给我，那么就算你们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是脑子欠揍的蠢货，我也要保你们平平安安过完你们无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