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路,你们选哪个?”
女子的声音略带急促,眉宇间隐约流露出不耐。
她轻捋了一下被微风吹乱的发丝,眼中闪烁着几分焦急。
“别浪费我的时间,我还得赶去镇上,那里有等待救治的病人,每一刻的耽搁,都可能关乎生死。”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于时间的珍视,那些宝贵时光,在她看来,应用来治愈伤痛,挽救生命,而非在这琐碎的选择上空耗。
这时,站在一旁的吴诩,面露诚恳之色,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决心:“爹,不如就让我留下吧。我知道,家里本就不富裕,但我保证,我不多吃,每个月的医药费用,只需区一两银子。如果,我的腿能够痊愈,我必将全力以赴,成为一名出色的镖师,用双倍的努力回报您的养育之恩。”
这一席话,听起来是对家庭深思熟虑后的体谅,但实际上,无形中将一个沉重的抉择摆在了吴有年面前。
添一副碗筷虽看似简单,但在拮据的家庭中,每月额外的一两银子却并非易事,更何况吴诩腿部的康复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希望渺茫,那些钱岂不打了水漂?
一旁的何峰,眼见此景,心中主意已定,悄悄拉过吴有年,低语商量。
“姐夫,说到底,吴诩这个负担,留着也只是累赘。冉禾家境宽裕,足以养活他,外人也不会指责我们薄情。即便将来真的分了家,断了来往,那也是因为冉禾与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况且小妹对她本就不太亲近。至于吴诩,毕竟咱们亲手抚养长大,感情深厚,你可以私下找他谈谈,让他暗中帮助冉禾攒些钱,待到数目足够,再悄悄支援咱们吴家,岂不两全其美?”
这番话语,宛如一道光,照进了吴有年的心里,仿佛打开了一扇未曾注意到的门。
对,这确实是条可行之路。
何峰的计策,让吴有年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明亮起来。
吴诩性格温厚,不似冉禾那般冷漠,只要吴母多向他倾诉几次苦衷,吴诩必然会心软。
决策既定,他们的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而冉禾对这些私下的密谋并不在意,只要结果符合她的期望,过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好,我答应你,让吴诩分出去,之后就由你来照顾他。”
吴有年爽快地做出了决定。
吴诩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既有无奈也有不甘,他勉强挤出一句:“爹,您当真要与我分家吗?我清楚自己无力为家做贡献,成了家中的累赘。既然你们已经决定,我不会违抗,只愿将来我们能好聚好散,愿二老身体健康。”
他的话语急促而坚决,几乎不给吴有年任何插话的余地,即便吴有年投来恳求的目光,他也只是装作视而不见,这使得场面尴尬至极。
很快,分家的文书被迅速准备妥当,因有了前次的经验,冉禾办理此事时动作麻利,文书内容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迟疑。
她将文书递到吴诩手中,淡然说道:“如果你同意,就在这里签字或盖章吧。当然,反悔也可以,只要你们家人同意。我并无意强人所难。”
冉禾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如今生活无忧,一个行动不便的丈夫于她而言,确非必需。
这话如针一般刺入吴诩的心扉,一瞬之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
自从他创立天机阁以来,尚不曾遭受过如此明显的嫌弃与疏远。
他面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了平静,从容地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再将文书递交给吴有年。
吴有年握着笔,犹豫了片刻,在何峰催促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狠下心来,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尘埃落定,文书一式两份,一份交给了冉禾,另一份由吴家保存。
“这份分家书,我会送到官府去公证,这样一来,谁都无法反悔或否认了。”
冉禾做事总是严谨周密,确保没有遗漏的环节,不给人留下丝毫把柄。
吴有年心中五味杂陈,想要说什么,但一瞥何峰的眼神,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对着吴诩,假装哀伤地哭诉道:“儿啊,不是爹狠心要与你断绝关系,实在是你的媳妇寸步不让。记住,无论何时,你都是爹的儿子,往后爹还是会找机会偷偷来看你的。”
吴诩的眼中仿佛盛满了秋水般的释然,面对吴有年那略显造作的关切,他只是轻轻勾勒出一抹淡漠的微笑,不带丝毫波澜。
“父亲大人,还是莫要多费心了。如今家谱已分,两府各行其道,外人若知,怕是难免诸多非议。”
这一番话,仿佛细针密缕,刺入了吴有年的心扉,让他不由愣在原地。
他未曾料到,往昔那个在家族威严下低头顺耳、对顾氏满腹眷恋的吴诩,竟会在一纸分家文约的签署之后,态度骤变,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一股难以名状的忧虑在吴有年心中悄然升起,宛如薄雾弥漫。
他心中快速盘算,思索着是否能够借由吴诩这条纽带,从冉禾那里撬开一条获取财富的缝隙,但这份计划的可行性,就如同风中飘摇的烛火,连他自己都无法确信。
“诸位,难道还需饮一盏茶方肯踏步离去吗?”
冉禾见他们踟蹰不前,终于按捺不住,言语间带着三分不耐与七分坚决,下达了逐客令。
吴有年颜面无光,只好拉着谢娣等人,一面尴尬地赔笑,一面匆匆退出,心中暗自思量对策。
在他的理解中,吴诩不过是心寒,心寒于那份斩断血缘的契约,而时间,往往是治愈一切伤痕的最佳良药,或许假以时日,那心中的枷锁自会解锁。
随着最后一位宾客的背影消失,冉禾低下头,目光深邃而复杂地凝视着吴诩。
她阅人无数,却始终觉得吴诩身上笼罩着一层谜一般的迷雾。
这些年来,他浪迹天涯,声称自己是一名游历四方的镖师,但对于他具体行踪和所从事之事,无人知晓,一切犹如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