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乔甫一进帐,拜见帐内三人后,便被他们的目光注视。
许久后,坐在主位上的人才响起浑厚有力的声音,“子善,这就是你总与我说的那位能射两百五步开外的小将?”
褚良骄傲地点点头,语气上扬道,“正是,大将军觉得此子如何?”
此刻少年郎站于帐中,不卑不亢,剑眉星目,冠玉之貌,挺拔之姿,他抚须点头笑道,
“我本以为是个膀大腰粗孔武有力的高壮汉子,不曾想竟会是个长相俊朗的文弱少年,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被谢晖打量的同时,沈星乔也瞟了他一眼,对方虽双鬓花白,但双目矍铄,炯炯有神,通身气势凛然,北境统帅果真不是吹的。
只是听他似是夸赞又不似夸赞的话语说出,心中隐忧一时消散,心中无奈一笑,她若不是内力在身,或许两百步也不一定能射出……
但这也不至于非得是膀大腰粗吧……
遭了,她不会“凶名”在外吧……
她该感谢他的夸赞呢,还是感谢他的夸赞呢!最终她还是扯起微笑,向他恭敬一礼,“末将谢过大将军夸赞。”
谢晖挥挥手让她起来,“方才亲卫通报你有急事找子善,何事?”
“禀告大将军,将军,还有参将军……”话还未说完,便被谢晖挥手打断了。
“少年郎,说话简单些,不用如此拘束,老夫很和蔼的,还有坐下来说吧!”说完然后对她慈祥地笑笑。
那一瞬,沈星乔忽觉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是微笑称是,然后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直入话题道,“将军可知近段日子府城内百姓腹泻呕吐之事?”
闻言,三人一下子微微敛下笑意,夏甫开口试探,“兴桥,你发现了什么?”
她摇摇头道,“此事并非末将所发觉,乃家人相告,此番症状或是中毒之兆。”
褚良知她家人有医者,想来知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看了一眼谢晖,见他点头才叹气相告,“没错,正是中毒。”
早在数日前,他与元懿便发现了不妥,派军医彻查几日后才发现:竟是城北那条经年干涸无水的小河出了问题,
他万没想到,北狄人竟舍得花如此大功夫将别处十里外的水引来,然后往里投下毒药,其狠毒之心世所罕见。
沾了剧毒的河水虽然会被稀释,但在巨大分量的毒药下,依旧残余些许毒性。
就这样,河水经由旧河道直接通达护城河,又从护城河通入城内各处,这才致使城内以河水为用的军民腹泻呕吐频发。
她接着他的话问道,“将军可知是何毒?”
褚良细细与她解释,“此毒名唤半月消,出于西南桂蜀二州,乃当地族裔所产剧毒,
遇水则化,人碰之快则一炷香,慢则半月发作,因人而异,但中毒者若不及时解毒,后果便只有一个。”
(半月消乃本文虚构,事实上没有这样的毒药。写到这令我想起含笑半步颠,华夫人一蹦一跳避死局。)
话语未完,沈星乔已然了知后果如何,一时她心中更是忧心,这毒估计城北城西半城的百姓都染了,
更不必说就驻营在城北的他们,她慌急追问,“将军可知此毒如何能解?”
现下此事攸关军机,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褚良虽然信任她,大将军在此,也不好随意相告,于是话锋一转下令道,“此事我与大将军自有主张,兴桥先回去吧。”
此话一出,沈星乔也知自己触及到不该知道的机密,虽心有隐忧,但还是站起身听令退去。
见人走了好一会儿,褚良双手抱胸,转头笑着又问谢晖,“大将军,此子如何?”
谢晖端起茶盏回了一句,“子善的眼光一向不赖!”引得褚良大笑。
一句话赞了两个人,一旁的夏甫都佩服他家大将军的口才,不一会儿,这两人又开始彼此互吹了,他心下失笑。
翌日清早,城南益元堂等各个医馆门外,竟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医馆内的药童拦都拦不住。
不过一刻钟,人群中忽然有人叫唤一声庸医,不知为何,争吵倏地爆发起来,人群你推我搡,激动非常。
“庸医,为何我母亲的病还未好!快快现身,与我一个说法!”
“对,没错!快半月了,为何我的孩子一日日地愈发虚弱了!”
这时又有人激动大喊一句,“难道是瘟疫?”一瞬便将整个局势转了风向。
恐惧、害怕顷刻间便席卷整个人群,“瘟疫……瘟疫?对,一定是瘟疫!”
却有人质疑道,“瘟疫可是会传染的!”
另一人搭了他的话大声喊,“现下你、我还有在场诸位,哪个不曾染病?难道还不是被传染了吗?”
正当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时,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传了出来,“娘子,你怎么了?你不要抛下我……”
众人望去,是一个人形如枯槁的妇人摔倒在地上,看起来了无声息的模样,立马刺激他们心中极大的求生欲望。
这时人群中几道熟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这些医馆竟然瞒报消息,定是想要将救命之药把持着!”
“我们将他们的药抢走,他不让我们活,那大家一起死好了!”
众人闻言,似是得了命令似的,毫无思考便你推我搡间就冲进了各家医馆,将存放着的药材抢走了,骚乱再次升级。
更有甚者还将医馆的药童掌柜的打死,骚乱不过一个时辰便全城皆知。
收到消息的王宇立马下令带人去处理,却不曾想造乱的百姓竟已成千上万了,一度场面失控,无奈之下他又向军营求助。
济康堂内,得知是何毒药的诸葛济一大早便带着自家徒儿来到医馆,大敞铺门,准备开始制作解药。
不曾想城南的骚乱席卷城西而来,顷刻间,医馆内乱作一团,四人的阻拦在人潮中毫无用处。
药材更是被抢劫一空,但所幸几人没有受伤,这比之城南那些医馆的大夫和郎中好上许多。
待沈星乔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手下兵士来到城西维持秩序时,她暗自扫视一番,人群中似乎有人生乱,她悄然下令让兵士前去擒拿。
来辰安巷口,见济康堂内早已一片大乱,远远看去,清月与诸葛大夫四人正蜷缩在屋内,似乎无助而又无奈地看着他们造乱。
担忧屋内人受伤,她挥手让兵士递来铜锣,然后用力一敲,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高声解释道,“请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
或是来人身穿铠甲军袍,北阳城百姓对守军的带有长久以来的敬畏,一时之间,混乱稍微止住了,都想要听她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