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昭皱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人，“五百两你都拿不出来，还好意思在外面横冲直撞，寻衅滋事？”
纪羽有苦难言，臊的满面通红，他昨日回家要了，可那些人不给，还让他在家伺候族长，不然就得去宫里要东西。
他想着要到钱也被那群蚂蝗吸走，不如直接向皇帝认错要赔金，大不了挨两下，总不会让他去坐牢…
“每日穿的像只孔雀，还到陛下这里哭穷，你是不是故意想在陛下面前抹黑我！”
楚意昭看着纪羽就来气，拢起眉，两腮鼓鼓，像只发怒的小河豚。
“没有啊！”纪羽矢口否认，“哎，哎，你这话怎么说道的，我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大丈夫怎会如妇孺般嚼舌根。”
元安帝捧起茶，慢悠悠的刮着茶沫，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人吵嘴。
“好笑了，就你话最密最多，一会看不起这个，一会瞧不起那个的，如今为了五百两银子就闹到圣前，还想到我家白吃白喝？”
“谁白吃白喝了！”纪羽气的站起身，“以酬代赔懂不懂，我是去养马的！”
楚意昭一脸嫌弃，“真懒得说你，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撞死一匹马，还想来祸害我的马。没钱你说啊，不就五百两，赏你了。”
要让她天天看到这人，隔夜饭都得呕出来。
“你瞧不起谁！”
“楚阿明大气。”
两道声音重叠。
元安帝放下茶盏，微微扬唇，“五百两是普通百姓一家五口八年的用度，说赏就赏了。”
语气听不出喜怒，纪羽却吓的屁股一紧。
方才辽东军有报，契丹蠢蠢欲动，三番五次扰境抢民，明年恐有战。国库此时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楚意昭这话直接撞上刀口…
楚意昭心思机敏，聪明过人，偏偏有时又钝的像块腌菜的臭石头。
纪羽已闭眼等待开花，大不了两人一起挨打，可旁边女子说了一句话，他牙都咬碎了。
“啊！那不如让纪羽去种田吧，什么时候粮食稻谷卖到五百两，再让他回来。”
纪羽当即反驳，“你怎么不去！”
“我又没欠钱。”
“…”
纪羽掩在面具下的脸，青红交接，又想到这人屡次三番怀他好事，真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你万贯家财，奢靡富贵，随手挥霍，便是旁人一辈子求不得的财富，边关多少将士苦等用钱，难道你不自省一下吗”
楚意昭没注意到元安帝的脸色，只觉他这话说的软弱无能又不要脸，
“你这话跟我说什么，我的钱都是靠诊金一点点攒出来的，每一条人命都价值万金。怎么？挣了钱我不花，我在家数着玩？还是抱着它们陪葬？你不能因为自己没用，就嫉妒别人。”
她堂堂正正，省什么。
商税人头税，一分没少过，满朝权贵偷税贪污的那么多，凭什么指责她。
“你…”
“够了。”
元安帝出声打断，眉宇间绕着几分不悦。
纪羽见状不敢再出声。
“楚阿明。”
“臣女在。”，楚意昭起身。
元安帝瞧着她这副据理力争的模样，微微嫌弃，“有理也莫要声高，怀璧有罪，当心招人惦记。”
又是这种莫名的亲昵感。
楚意昭也不争，屈膝福身，“臣女谨遵教诲。”
纪羽鼻尖发痒，忙翕动几下，不至于殿前失仪。
元安帝嫌弃完那个，更嫌弃这个，“明日就滚去喂马，什么时候挣够五百两，什么时候再回家，不然就滚去刷恭桶。”
纪羽也不争，跪下就谢恩。
楚意昭一愣。
隐然察觉到不对，没再出声，静静的接旨。
楚意昭带着个小尾巴出殿时，魏家兄弟不见身影。
余光瞥到远处的红柱后有个探头探脑的宫女。
楚意昭抬脚走过去，想起身后还有人，步子停顿，“既然陛下已经下旨，你回府收拾行囊，明日便去…”
皱眉思索，她实在不想放一个居心不良的人在家中…
“你去…”
“我去你家！”
纪羽看出她的犹疑，急切道，
“越王府对面…那个院子。”
“陛下让我给你养马，你不能将我随意发配去空屋子看大门！”
让他说着了，楚意昭真是这么想的。
“那就明日再说。”
明日让魏星离想想办法。
楚意昭走下台阶。
纪羽像楚意昭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紧跟在身后，“你不准把我塞给越王世子。”
这不行，那不行。
欠钱的是大爷？
楚意昭忍无可忍，“你不要太过，不愿意干就滚。
你是去当奴才的，还真拿自己当主子。
若不是陛下有旨，我一巴掌抽死你！”
楚意昭扬起手，在大殿门口要落不落的，看着他那贱样就来气，干脆伸手推了他一把。
纪羽被骂得回不过神，正发着愣，倏尔胳膊一重，他没防备，身体站在台阶上踉跄了几下，没稳住，脚底猛的踩空。
“哎哟，哎哟，我——！”
他惨叫着在石阶上转了好几圈，像个大扑棱蛾子一样，扑在汉白玉的栏杆上，坚硬的石杆抵撞的肺腑生疼。
宫人见他跌下去，连忙过来走下去，拉手的拉手，抬脚的抬脚，搀扶着将男人从石杆上取下来。
“嘶——！靠。”
纪羽头顶蓝天，揉着胸，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
李德全听到动静，出殿查看，刚走出门，就看见纪羽仰面挂躺在台阶上龇牙咧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推开身旁的宫人，小鬼附身一般手脚并用的爬下台阶。
广袖拖曳在石阶上又翻飞在空中，恍若春日里梁上家燕翩跹打闹的翅摆。
楚意昭推完就溜走了，根本没给纪羽反应的时间，等纪羽捂着新伤旧痕转过弯，楚意昭已消失，他气愤的踢向红色的宫墙，想起这是皇宫，黑靴硬生生悬在半空，转而不甘的在地上踩了两下。
楚意昭！
他这辈子的脸面都被这个女人…
踩！在！脚！下！
可恶！！
“纪小将军。”
暴跳如雷间，一道温声自背后传来。
纪羽皱眉转头，身穿礼服的男人立在宫门边，身姿瘦长，嘴角含着和煦的笑意，
“将军可是在找我的表妹。”
蓝天白云间，冗长的宫道，两道身影遥遥而立。
另一边，楚意昭跟着那名女官，朝寿康宫走。
女官边走边说朝觐之事。
戎狄带来的那对双胞胎兄妹。
据说貌若极山之日月，
是戎狄圣湖赐下的祥瑞。
两人的母亲是戎狄王的表妹，后被戎狄王的姬妾投毒，血崩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