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玉看过之后，又慢腾腾地把抽屉关上，心里头很满足。
    他不看了，所有的地方都看完了。
    谢显玉对上谈尧投过来的目光，慢慢走过去，很主动地抱住谈尧，问：“我可以在你的床上睡觉吗？”
    “好能得寸进尺哦宝宝。”谈尧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昨天没有睡好吗？要跑我这里来睡？”
    “我昨天太兴奋了，睡不着。”谢显玉期待地问，“尧宝，可以吗？”
    “嗯睡吧。”谈尧没什么意见，看见谢显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后，更加没什么意见了。
    谈尧穿着长衣长裤的睡衣，空调温度通常是往低了调，此时用手摸着谢显玉的手臂，是有点凉的。
    谈尧询问过谢显玉，拿空调遥控器调好谢显玉肤感适应的温度，然后去衣柜找了个灰色的薄毯给他盖。
    谢显玉脱了鞋躺上床，怀里抱着谈尧睡觉通常会抱的那个长枕头，脑袋枕着谈尧睡觉用来垫脑袋的枕头，深深感受着谈尧的一切。
    谈尧对上谢显玉依赖的眼神，心不由地柔软下来。
    谢显玉什么都懂，并没有多么单纯无知，但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很单纯。
    谢显玉见谈尧走过来，小声地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嗯睡吧。”
    谈尧感觉这就是谢显玉的目的，因为这人的神情直白到让人无法拒绝。
    他调好闹钟，踢掉拖鞋，翻身上床将谢显玉揽进怀里，怀里的人立刻用手紧紧圈住他的腰。
    本以为昨晚熟睡过一回，不会那么容易犯困，但谈尧只是盯了会谢显玉安静的睡颜，他便很快坠入无穷无止的梦乡。
    ……
    “主播。”
    “我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
    “没有人喜欢我，同学们都看不起我，有时候还欺负我。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总是要叫我回答问题，也不知道同学们为什么总是要发出怪叫声。”
    “我说话的声音真的很难听吗？”
    ……
    “妈妈给我买的衣服又大了，但他们说这个衣服很贵，问我是不是偷的，不然为什么看着像偷穿别人的?”
    “妈妈把我以前的旧衣服都扔掉了，她叫我不要再穿了，土里土气的很丢人。”
    “可是我穿贵的衣服好像更丢脸呀，我只适合穿旧旧的普通衣服，那些东西不适合我的。”
    “我感觉我不像一个正常人，我在拼命适应这里，但貌似做出来的一切都很狼狈呢。我格格不入，我漏洞百出，换来大家更刺耳的嘲笑声了。”
    ……
    “他们说我像干扁的咸鱼，又弱又没用。”
    “不是咸鱼了，他们说咸鱼会翻身，但我不会。我是带着咸味的垃圾，飘浮着，滚动着，然后被时间的扫帚扫来扫去，一下扫进家里，一下扫进学校。反正就只能在嘲弄声音下荡来荡去，来去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我又考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要怎么办呀。”
    “我帮阿姨一起做饭，被夸了。你没有骗我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像确实感觉自己有用了一点。”
    “我想转校了，但妈妈没同意。”
    “我该不会其实是一个蜘蛛吧，我躲在没有光的地方，悄悄地结网，那些网都是我给自己编织的美梦。”
    ——“喂喂喂，谁跟你说的呀，蜘蛛适应能力很强的好不好？”
    谈尧在梦中听见无数琐碎的声音，最后他听见自己的回应，梦境在那道夺命似的闹铃声干扰下，瞬间断开了连接。
    谈尧关了手机的闹铃，他盯着谢显玉浓密的眼睫毛走神。
    实在是很奇怪的梦，刚醒过来的时候一股脑的莫名情绪挤压胸口，现在又突然想不起来了。
    刚刚他梦到了什么？
    谈尧只记得蜘蛛了。
    蜘蛛适应能力很强。
    是跟谢显玉故事里有关的蜘蛛吗？
    谢显玉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吗？可他不记得之前有听过谢显玉的声音？
    他为什么会遗忘这些？为什么会遗忘那些话?
    又为什么记不清谢显玉之前的声音?
    谈尧思索了一番又觉得忘记的原因很简单，真的再简单不过。
    因为陌生人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他为什么要记得呢？
    可现在不是了。
    谈尧努力地回想，很遗憾，他想不起来。
    梦从醒过来的那一刻，那些记忆突然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却，来不及反应就只看见沙面上留下来的湿漉漉的痕迹，只证明曾经来过。
    谈尧眨了眨眼睛，慢慢凑过去在谢显玉脸上落下一个吻。
    亲完后谈尧刚起身准备下床，手搭在他腰上的人突然缠紧他的腰，整个人追随着他的动作将身体贴过来。
    “睡醒了吗？”
    谈尧转过身，顺势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去看谢显玉的脸。
    听见声音，谢显玉勉强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盯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那张脸——是谈尧。
    梦里的谈尧具象化，跑出来跟他说话了。
    谢显玉屏住呼吸，手慢慢顺着谈尧的腰身往上摸，直到摸上谈尧的下巴才停下来。
    他的手指头轻轻捏住谈尧的下巴，仰起头把唇瓣贴了上去。
    谈尧的下唇被吻住，然后怀里的人就停止了动作，安静地贴着，过了会很眷恋似的轻轻舔了一下。
    谈尧感觉喉咙内的空气发紧，他推开谢显玉捏住他下巴的手，在呼吸重新找回节奏后，立即抬手扶住谢显玉的后脑勺，把人压在身下，毫不吃亏地亲了回去。
    半个小时后。
    谈尧在厨房里做饭。
    谢显玉在卫生间，他对镜子盯着自己红肿的嘴唇看，不可置信地仔细瞧了又瞧。
    啊，好明显，还被谈尧亲破皮了。
    谢显玉沾了点水，用力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感觉嘴唇上依旧停留着那种温热的触感，莫名其妙地一直回味。
    梦中的谈尧有脸了。
    谢显玉刚刚跟往常一样梦到谈尧，他们在梦里做很亲密的事情，比现实中的还要亲密，浑身上下都有那种温热的触感，越想心脏越狂跳不止。
    谢显玉洗了很久的脸才冷静下来。
    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谈尧已经开始炒第二道菜，闻着香味是醋溜土豆丝。
    “尧宝，我还能帮上忙吗?”
    谢显玉站在厨房门口问。
    “宝宝等着吃就好了呀，你再休息会，吃完午饭不是就要去上班了吗？”
    谈尧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温柔的话语从活生生的谈尧嘴里跑出来，谢显玉很轻易联想到某种永恒的事物，如果可以定格，那么就这一刻。
    或者。
    他们以后的很多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