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先生别激动。”
    “我毫不怀疑你此刻的决心，还有对赌博的深刻痛恨。”
    “但同样的。”
    “我也无比肯定。”
    “最多几个月时间，你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回到赌桌上，继续燃烧自己的一切，直到拖着身边所有亲友一起完蛋。”
    没想到。
    居然会被江离质疑戒赌的决心，把自己当成那种没骨气的废物东西。
    彭杜章这次是真的急了。
    他激动开口，大声为自己反驳了好久。
    情绪激动无比，气得大吼大叫。
    又是对天发誓，又是下赌咒的。
    但话说到一半。
    迎上江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
    再想想自己之前几次戒赌经历，通通徒劳无果，一次次的突破下限，直到把拥有的一切输了个精光。
    之前的哪一次，他不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但到最后，又有哪一次戒赌成功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也是同样的结局。
    一念及此，彭杜章沉默了。
    许久之后。
    他猛地举起双手，又想对着自己的脸狂扇，发泄此刻的憋屈与羞恼。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片刻的清醒。
    但手举到一半。
    他忽然就泄气一般，缓缓把手放下了。
    没用的。
    就算现在打得再狠，打烂他整张脸，打得两只手骨肉分离，打到全身鲜血淋漓，他依旧是那个赌性不改的烂赌狗。
    有些东西一旦沾上，三观被扭曲重塑，这辈子都很难戒掉。
    无声无息间。
    彭杜章缓缓抬头。
    脸上没有懊悔，没有不甘，更没有羞恼。
    就像是一副丢了灵魂的躯壳。
    眼神空洞悲凉。
    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整个人的气势萎靡不振，正所谓悲哀莫过心死。
    “对不起……”
    “我承认了，自己就是个赌性不改的垃圾。”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而言之，直播间里的各位，希望你们这辈子都不要沾赌，这东西不好，真的不好……”
    无力跌坐在地上。
    彭杜章抬头，看了一眼手机镜头，冲着直播间观众缓缓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语气中没有半点情绪波澜。
    但现场所有观众，都能感受到那几句话的分量，还有他心中的绝望。
    似乎是被彭杜章的情绪所感染。
    直播间里。
    不少观众纷纷留言。
    一时间弹幕纷飞。
    而令人惊讶的是。
    在这其中，居然真有一小部分观众自己也在赌博，其中又以网赌为主。
    一眼望过去。
    好多条弹幕都在哭惨，述说自己当年的网赌经历。
    【我妻子得了白血病，我想着赢点钱给老婆买营养品，结果手术费用全被赌空了，现在老婆没了，爹妈和岳父岳母不认我，每一天活得浑浑噩噩，想死又没勇气……】
    【我家里条件困难，每年学费都是家里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后面因为虚荣攀比，借网贷买了几双名牌球鞋。后来为了补上网贷的窟窿，昏了头去网赌，结果越输越收不住手，赔进去好多万。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更不知道下学期交学费时候，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我带着几十个农民工去讨债，好不容易把拖欠大伙两年的血汗钱要回来，由我暂时保管一晚上。那天我在网吧上网，看到弹出一个网页，很好奇就点进去了，以为能小赚一笔。结果就不说了，总之我两条腿被同村人打断，老家祖坟也被人刨了，每天过得生不如死。】
    【呵呵，我本科时候为了追求同系的清纯女神，就动了点歪心思，想着靠网赌赚点恋爱经费，结果赔得干干净净，幸好哥们我颜值还行，可以出卖身体慢慢还债。但我特么的，前几天接待新客人时候，居然接待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清纯女神了……我感觉自己特像个傻逼！！！兄弟们，千万记住一句话，网赌害人啊！】
    一条条弹幕留言刷新而出。
    其中有那么几条典型，简直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们输的金额可能没彭杜章多。
    但大伙各有各的惨法，许多人一辈子都很难翻身。
    见此情形。
    现场观众又是一阵唏嘘，同情这些人的悲惨遭遇。
    但下一秒。
    一道冷笑声蓦然传出，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那是彭杜章的声音。
    “网赌？”
    “那是傻子才会碰的东西。”
    “你们这些网赌的，连赌徒都算不上！”
    “真是让我开眼了，居然有人因为网赌倾家荡产，害得家里人跟着遭罪。”
    “你们活该，连我这条烂赌狗都不如，我呸！”
    注视着直播间里，那几条因为网赌而哭惨的弹幕。
    彭杜章冷声开口。
    言语间，尽是对那几条弹幕留言的嘲讽与嘲弄。
    下一刻。
    刚才那几位哭惨的老哥顿时怒了。
    几人火力全开，一起拼命狂喷彭杜章。
    大家都是特么的烂赌狗，都是特么的无可救药。
    咱们一起同病相怜，不好吗？
    你是个大老板，所以就了不起？
    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输得裤衩子都不剩了，竟然还要分个地位高低？
    怎么着？
    显得你这个大老板很有优越感？
    “我虽然好赌，但好歹是去澳区玩，只找那些有正规经营许可证的大店。”
    “在线下玩，哪怕碰到耍无赖的老千，那也是大家各凭本事，愿赌服输。”
    彭杜章站起身来，又狠狠呸了一声。
    他鄙夷说道：
    “可是你们这些玩网赌的呢？”
    “你们在网上玩的那个东西，说出来我都想笑。”
    “你们看到每一段结算画面、每一次所谓的纯随机，都是人家网站精心设计好的，赢钱只是过程，最后赔光才是结果。”
    “别说你鼠标的每一次滑动，每一次点击了，就连你输入的账号密码，人家在后台都监视得一清二楚，动动手指头随便改。”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你是网站老板，会傻乎乎的和人拼概率，一点也不作假吗？”
    “你们这些玩网赌的，甚至连赌徒都称不上，就是单纯在交智商税。”
    彭杜章的一番话语说完。
    刚才几个狂喷他的观众，此时全沉默了。
    又过了一小会。
    那几人的头像一暗，纷纷离开直播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