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换上了便装，无声行走在街道之上，目光扫过人群，不知在想着什么。
担心他因为愤怒，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沅小檬便沉默跟在他身后。
大街上，疯跑过几个穿着校服孩子，他们手中拿着塑料做的模型玩具。
陈然瞥了一眼，忽然发怔。
因为他们手中的模型，正是穿着制服的陆凌和费礼，还有一些出现过的妖族。
鸣蛇的模型，居然也在其中。
半个月时间，居然已经有厂家，开始大量生产这种模型贩卖。
虽然还原度不能说一样，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孩子们脸上洋溢着英雄气，纷纷大喊着打妖怪，乱成一团，嘻嘻打闹在街上。
这时，陈然脸色忽然一变，立刻上前抓住了一个孩子的手腕。
“小朋友，你手上的这只是良妖，曾经保护过宴海市，镇妖师怎么能打它呢？”
原来是两个孩子，一个手上拿着不知名的镇妖师模型，一个拿着一只不幸牺牲的良妖模型，在呼喊着打妖怪。
那只良妖陈然记得，曾在湘绣阁聚会上坐在前排，是位实力不俗的三阶熊妖。
“切，你管得着吗？我妈说了，妖怪就是妖怪，都要把它们从宴海市赶出去。”被他制止的那个小孩儿，立刻拧着手腕，想要挣脱束缚，满不在乎说着。
陈然眸中明显有一丝怒火燃起，却又无处发泄，最后只好缓缓松开手，任由他们打闹而去。
“陈然……”沅小檬担忧走上前，皱眉轻轻叫了一声。
“我没事。”陈然强笑一声，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他不能怪这些孩子们不明世事，毕竟他们都受父母和周遭环境影响。
但要解决人们对妖族的偏见，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人就是这样。
比他惨他会同情你，比他好他会嫉妒你，比他强他会害怕你……
不一会儿，两人站到湘绣阁门前。
此刻的店面早已经关闭，把手上都落了些灰尘，可见已经很久没有营业过了。
同时，门上、以及墙壁周边都被五彩的字符画满，无一例外都是咒骂妖怪滚出宴海市。
陈然默默攥紧双拳。
沅小檬见状，素手微微抬起，却又急忙收缩回来，顿了顿，后犹豫说道。
“我们都努力过了，但高层不让我们插手，更不许我们为它们发声……对不起。”
陈然摇了摇头。
“我理解，不怪你们。”
这时，街边忽然传来一阵阵小孩儿的嘲笑声。
“是她吗？”
“就是她就是她，我上次亲眼看到过那只猪妖给她开家长会，她是妖怪的女儿！”
“妖怪滚出宴海市，滚出华夏！”
街道口，一个背着书包的马尾女生，被一群学生推搡着，时不时用脚踹着她崭新的书包，此刻已经破烂不堪。
女孩儿十四五岁，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自顾自朝前方走着，默默忍受。
可她身后谩骂的学生们，却不依不饶，好像以此为乐，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这时，所有人只感觉周围空气骤然一冷。
女孩儿一惊，抬起头，便看到一张清新俊朗的面庞，此刻冷着脸站在他前方。
以为陈然也是来找她麻烦的，女孩儿因为害怕，全身开始不住颤抖。
可下一秒，她愣住了。
因为这个哥哥，居然温柔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离开。
感受着那温暖的大手，女孩儿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没有那么胆怯，身后欺负她的学生们，见有大人来接她，也纷纷不敢上前了。
“你爸爸是朱林吗？”离开了那片街道，陈然这才放开手，对她轻笑问道。
女孩儿神色为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陈然又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想见见他，你可以带我去吗？”
女孩儿一愣，刚想拒绝，但迎面便撞上了陈然那清澈又带着恳求的眸子，最终不敢对视，微微点头。
见他同意，陈然一笑，随后扭头对沅小檬道：“小檬，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沅小檬脸色有些不自然，张了张嘴，刚想说蒋云这两天下了命令，不许镇妖师离良妖太近，又注意到女孩儿也在，还是没法说出口。
最后，她只好妥协，先回去小队告诉众人陈然苏醒的事情。
半小时后，陈然步行女孩儿来到了一处平房区，这里比较偏僻，房价却不菲。
“爸，有个哥哥找你！”
女孩儿在门口喊了一声，便走了进去，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陈然礼貌的站在院子中。
不一会儿，就见朱林穿着围裙，端着一盆鱼走了出来。
见到陈然的一瞬间，朱林一愣。
一抹奇异的色彩闪过他眼底，却被隐藏的很深，不可察觉，随后嬉笑一声，连忙道。
“哎呀，陈然大人来了！快请进！”
陈然没有动作，只是深色愧疚道：“朱老板，抱歉，我让你们失望了……”
闻言，朱林笑脸一僵，神色开始逐渐变得冷淡，欲言又止。
“陈然大人，我们只是区区的小妖，镇妖司我们得罪不起，只想娶妻生子，安度余生，您请回吧。”
说罢，他转身就要回去。
“湘绣阁是你的心血，开了百年，你舍得就这样放弃吗？”陈然的声音传来。
朱林身躯一顿，缓缓转过的，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怒火，冷冷道。
“陈然大人，人类社会容不下我们，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死在了半个月前的战场上，昨天它的骨灰又被人从烈士陵园挖出来，扔到了下水道，你还要怎么样？镇妖司为我们站出来说过半句好话吗？”
闻言，陈然瞳孔微缩。
很明显，他不知道还有将烈士骨灰挖出来的恶劣事件。
朱林摇了摇头，再次道。
“我知道你这些天都在昏迷，所以这些事不怪你，你也没必要特地前来道歉。守护宴海市也是我们自己做的选择，只是想守住这片生活了上百年的故乡，从来没想过要受人尊敬什么的。”
“可这些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你们的生活了……如果你们需要什么帮助，我或许可以……”陈然心中感到一阵无力，开口道。
朱林叹了口气，看了眼女孩儿满是脚印的书包，无奈笑了笑。
“陈然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有些事你也无能为力。这么长时间我也存了不少钱，换个地方照样能生活，后会有期吧。”
说罢，朱林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