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透了?”
“死透了。”
德拉科拉下两人身上的隐身衣,拉着哈利走到蛇怪身前。
两人依旧是垂着眼的,他们没有对上蛇怪的视线。
以防万一,德拉科紧闭着眼,双手颤抖地使用切割咒将蛇怪的眼睛剜了下来。
做完这些事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试一试吧,哈利。”
“好。”哈利的声音干涩,艰难地回应着德拉科。
他小心翼翼地用魔法取下蛇怪的牙。
这颗牙比他的手还要大,他们刚才杀死了这个庞然大物。
“来吧。”德拉科将冠冕放在哈利面前,又嘱咐道,“小心一点。”
“嗯。”
哈利的眼神坚定,举起蛇怪的毒牙刺了下去。
一阵强光袭来,拉文克劳的冠冕涌出汩汩黑水,强大的冲击力将哈利与德拉科震飞。
这是个很不错的消息。
拉文克劳的冠冕是真的,蛇怪的毒液能销毁魂器也是真的。
两个男孩坐在地上,相互看着对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然后,他们笑了。笑得太开心,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利紧紧握着那颗毒牙。
不同于德拉科的高兴与欣喜,哈利在欣喜之余还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悲伤。
他找到方法了,他找到让黑魔王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方法了。
只要杀了纳吉尼,只要确认好黑魔王并没有其他的魂器,那就只剩他了。
毒液能够销毁魂器,哈利·波特也是魂器。
不需要放厉火烧死自己,哈利甚至感到了开心。
真好。
他紧紧握着那枚毒牙,和毒液相接触的皮肤用力到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割破。
哈利愣愣地看着,手上的力道不减,依旧紧紧地握着。
差一点,就差一点……
“啪!”
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中,哈利偏着脸,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的毒牙也因为脱力而掉在了地上。
空气寂静了下来,哈利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侧脸。
火辣辣的疼。
手心触碰到了滚烫与湿冷。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站在他面前的挚友,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不是自己最近用眼过度又近视了?
哈利伸出手去抓德拉科的衣服,他用膝盖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去,凑近去看德拉科的脸。
还是看不清。
“德拉科……”
哈利颤抖着声音,手指紧紧攥着德拉科的衣角,用力到指节发白,他用祈求的语气去唤他,“你弯弯腰好不好?我看不清你的脸。我是不是又近视了?我下次再也不熬夜看小说了。你别不理我啊,我错了,没有下次了。我注意,你别不理我。”
“尤拉不在这里,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了。”
“求求你,德拉科,我真的不能一个人。”
“求求你了,你别不理我。”
“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保证,我发誓。”
哈利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不对劲。
他已经崩溃过许多次了。
明明德拉科和德尤拉每次都会安慰他,每次都会保护他,每次都会为他出谋划策。
明明他身边已经有这么好的朋友了。
可哈利就是控制不住的去多想。
明明德拉科已经无数次的叮嘱他让他放宽心;明明德尤拉每次和他通话都会观察他的精神状态然后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他;明明自己已经无数次的想要放下。
可还是不行。
这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哈利·波特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能人。
他只能做到情绪崩溃时的隐藏。
不是消灭,而是隐藏。
哈利紧紧拽着德拉科的衣摆,想把他拉到自己的水平线上。
“德拉科……”
好像有什么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很冰,很凉,混合着自己脸上的湿冷滴落到石板上。
德拉科弯下腰,他也跪坐了下来。
这次哈利看清了。
德拉科在哭。
在德拉科的眼里,哈利也看到了正在哭泣的自己。
他们两个还真是爱哭鬼。
哈利松开紧攥着德拉科衣角的手指,转而抬手抱住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控制不住,德拉科,对不起。明明你和尤拉和我说了那么多,可是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德拉科回抱着哈利,“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释。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想哭就哭吧。”
小时候的事情哈利不太记得了。
他只知道,从记事开始,自己哭泣过,却从来都没有放声哭泣过。
他都是偷偷地哭,无声地哭,小声地哭。
是什么时候开始才正大光明的用哭泣来彰显自己的委屈呢?
是和德尤拉被迫分离之后,是和自己的两位挚友同行或相聚时。
没人见过哈利·波特正大光明的哭泣,即使是鼻涕虫俱乐部那次,哈利哭泣的模样也被德拉科藏住了。
赫敏和纳威并没有见到过哈利·波特真实哭泣的样子。
因为德尤拉不在,哈利的每次哭泣都是德拉科陪伴着他的,就像这样抱着,德拉科用身体为哈利挡住所有外来的视线。
哈利很少哭出声音,除了上一次和德尤拉相逢。
他抱着德尤拉呜咽,抽泣的声音在禁林中格外刺耳。
但他依旧没有哭得太大声,因为他知道,邓布利多就在附近,他需要隐藏,不能够轻而易举地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所幸那次,德尤拉用消音咒阻隔了邓布利多听到他哭声的可能,但哈利·波特依旧不敢放声大哭。
那一次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次……
哈利紧紧地抱着德拉科,从记事以来,这是哈利·波特第一次嚎啕大哭。
他放声哭泣,不再去压抑自己的委屈与不甘,他要把所有的难受与苦闷光明正大的发泄出来。
他真的很痛苦。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们?
为什么和自己牵连上的人都是这么的痛苦?
他是灾星吗?
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间接致使西里斯锒铛入狱,吸引了黑魔王的视线,连和自己做朋友的德拉科和德尤拉都被他拉进了一个灰色地带。
痛苦,却又无法移动分毫。
没有人会喜欢斯莱特林的救世主,因为那是矛盾的结合体,一旦接触就会万劫不复。
哈利紧紧攥着德拉科的外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德拉科,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
哈利哭泣着,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德拉科同样流着泪,他知道哈利难受,知道哈利痛苦,他知道哈利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依靠。
所以他不能哭出声,不能让哈利以为他们两个是同样脆弱的,不能让哈利无处依靠。
可是他也很痛苦。
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能拉他一把,他也有些要撑不下去了。
密室中回荡着哭泣声,没由来的让人感觉到窒息。
良久,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突兀的出现,没有激起任何水花,甚至连涟漪都没有。
不知何时,一只乌鸦落在了德拉科的肩膀上,黑豆一般的眼睛对上了那双被溪水沁湿的绿玛瑙。
哈利的抽噎声突然顿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那只停在德拉科肩头的乌鸦,颤抖着指尖去轻抚乌鸦的黑羽。
下一秒,他的指尖落入了温软的掌心。
不知是何原因出现在这里的德尤拉就这样单膝跪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
“哈利,德拉科。”
仅仅只是两个名字,却让两个男孩瞬间泪如雨下。
德拉科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试探性地去抱住德尤拉,闻到熟悉香甜气息的他立刻把德尤拉扑了个踉跄,一旁的哈利也不遑多让。
三个孩子就这么抱做了一团。
德尤拉静静地安抚着他们。
她想哭吗?
德尤拉不知道。
除了生理性的刺激,她从未主动流下过泪水。
她委屈过吗?
大概是委屈过的吧。
想哭吗?
大概是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德尤拉流不下眼泪。
她紧紧抱着两个男孩,尽力的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人类有感性和理性的,她是哪一种?
德尤拉想起了玛丽夫人对她的评价。
不会流泪的小怪物。
连哭都不会哭。
要伤心到什么地步才会流泪?
德尤拉不知道。
痛苦会让她不自觉地流下眼泪,比如说外界对眼部的刺激,比如说疼痛。
可是因为某些感情而哭泣,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德尤拉对此感到好奇,但也不期待那种感情的到来。
那意味着悲剧。
德尤拉轻轻拍着两个男孩的后背,声音轻的像是树叶飘落到地上,无声,却让人感觉柔软。
“哭吧,宣泄出来会好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