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觉得程儒言……有点吃相太难看了。
明明在北京就能做的整形手术,他为了提高案子的标的,竟然打算建议喻女士出国做。
简直是劳民伤财。
宁稚不认同,收起手机,说:“起诉状我已经送上去了。”
程儒言:“撤销,重做起诉状,重新立案。”
“我认为这不恰当。”宁稚忍不住道,“包括诉讼策略,我都已经做好了,突然要把一个案子拆成两个办,我认为既浪费时间,也不符合职业道德。”
程儒言抬头看宁稚,尽管没说话,但眼神已是隐隐约约透出不满。
“你第一次见这个案子的当事人之前,就应该先做好这个案子会拆成两个来做的准备。”他口气没有了往日的客气,“还有,周婷被刘强起诉追回彩礼,她找你帮她打官司,你竟然引导她找法援?”
宁稚一噎,没说出话来。
她不知道程儒言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只对小骆提起过,难道是小骆告诉他的?
但引导周婷找法援律师,拒绝找上门的案子,确实是她不对。
宁稚歉意道:“周婷的案子是我的错,我一时心软。”
程儒言重新看回案卷,没再看她:“电瓶车那个案子,要么拆成两个来做,要么交给其他初级律师。”
“好。我知道了。”
宁稚转身回工位,开始重新准备喻静案的起诉书和诉讼策略。
情绪越发压抑。
这样的事情已经两次了。
上一次是代伟和陆琴的离婚案,程儒言不由分说,要她说服陆琴等到戴思通上市后再离婚,这样案件的标的会更高,代理费也会更多。
那次她和程儒言吵起来,程儒言自己把案子拿回去做了。
这次也一样,程儒言为了业绩,又要求她拉长诉讼。
原本也许一个月就能下判决结果的案子,他现在要分成两个做,前后算上立案排期的时间,也许能拖上大半年不止。
喻静现在牙槽骨和嘴唇都有缺失,只想尽快手术,否则咀嚼都受影响,让她顶着几乎毁容的下半张脸再打上半年的官司,光想都觉得窒息。
宁稚熬到下班时间,和程儒言打了声招呼,拎上包就走。
还没进电梯,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曾子君,她赶紧接起来:“曾律,找我有事儿吗?”
电话那头,曾子君笑得温润:“我现在已经不是律师了,喊我子君就行。”
宁稚哈哈笑道:“抱歉,我又忘了。找我有事儿吗?”
“刚好来金诚附近办事,晚上一起吃个饭?”
“好呀!我现在刚下班,约哪儿呢?”
“我到君天楼下接你,见面再说。”
“好嘞!”
宁稚开开心心地挂了电话,进了电梯。
一出大门,就看见曾子君那辆黑色suv停在门口,她上前敲了敲副驾车窗。
曾子君下车,为她拉开副驾车门。
宁稚上车,系安全带:“咱们去哪儿吃饭呀?”
“你想去哪里吃?”
宁稚想了想,说:“地坛公园附近有一家东北菜不错,我最近热爱东北菜,要不咱们吃那个去?”
曾子君笑:“好。”
这家东北菜馆就是上次她和林恒来的那家。
宁稚推开木门,里头已经快坐满了,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
她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
曾子君入座,脱下西服外套,仅穿里头一件黑色衬衫。黑色衬衫最上头的扣子解开,露出来的一截皮肤异常白皙。
他皮肤本就白皙,一穿黑色的衣物,显得更白了。
宁稚笑问:“你是不是混血呀?皮肤真的太白了。”
曾子君害羞笑笑:“我奶奶有二分之一的荷兰血统。”
宁稚感慨:“原来真的是这样啊。难怪你学习那么好,人家都说混血儿聪明。”
“没有没有,大都是一样的。”曾子君说着,把点菜单给宁稚,“看看吃什么。”
宁稚点了一份水饺、一份京酱肉丝、一份拍黄瓜、一份汤。
曾子君又加了几道东北招牌菜。
先上水饺,俩人边吃边聊。
宁稚说起今天和程儒言的争执,叹气道:“每次他这样,我都会想——如果是萧让碰到这种案子,会像他那样吗?要我为了代理费引导当事人迟上一年才离婚,要我引导一位等着整形才能恢复咀嚼和语言功能的可怜女性多打半年以上的官司。”
曾子君静静听着,说:“萧让看不上这种小钱,他也不屑于挣这种小钱,而且他最讨厌为了代理费拉扯诉讼时长。用他的话说——拉扯的这些时间,我在其他案子上挣的代理费已经翻倍。”
宁稚点点头:“是的。之前有个案子,一位早年移民香港的大叔,因为亲儿子不认他了,他就把遗产全部留给了继子。他死后,亲儿子找萧律打官司要夺回财产,萧律本来有办法帮亲儿子争取到全部的遗产,但他促成他们双方的和解,继子和亲儿子各自获得了一半的遗产。即便这样,他的代理费会少一半,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那个案子我听说过,你和萧律一起去了香港找证据,在香港吵起来,萧律联系不上你,差点报警了。”
想起那次,宁稚笑出了眼泪。
视线晶莹中,她仿佛看到了当初萧让在维港找到自己时气呼呼的样子。
“说真的,萧律是我见过的,比较有温度的合伙人。一般到他们这个位置,一边是胜诉率,一边是业绩压力,一边是所里的勾心斗角,三座大山压在肩上,他还能面面俱到,是真的不容易。”
宁稚抿唇,露出一侧脸颊的酒窝:“我以前还老因为案子和他吵架。我当他助理的那段时间,我是他肩上的第四座大山吧。”
曾子君笑,双目灼灼地看着她:“那现在呢?你还是他肩上的第四座大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