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努力从悲伤中挣脱的十五恢复了一丝理智，轻轻的问道。她不敢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因为她不觉得眼前脆弱的人能承受的住。
    “因为生活。你真的不必难过，因为你的存在，我甚至多活了这么久，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的呀。”
    听到这话，十五感觉自己都快碎掉了。
    “生活？我好像没有太详细的了解过你的身世，可以和我说说吗？”
    一边轻声细语的温柔说着，十五一边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悄悄接近着薇娜芙。这一系列突然到不能再突然的变故让十五猝不及防，她没有提前准备安慰的言语，以至于现在这种情况凭她安慰人的技术估计只能让薇娜芙提前从楼上一跃而下。
    所以现在办法只有一种——只能尝试强行拽回来了。
    “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
    “我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很悲惨很悲惨的人。”
    薇娜芙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马上要死去的人。
    十五大气都不敢喘，更提不上打断了，薇娜芙继续说着：
    “之前一直瞒着你，现在我觉得到了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时候啦。”
    “我之前说过，很多人认为这里是梦想之地，他们来这里挥霍财富买梦想。但是对我这样的家庭来说，这里是监狱。我负担不起追逐梦想的资本，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这里。”
    “梦境的本质是一个秘境，它虽然没有和其他秘境一样拥有限制进入的门槛，但是一部分特殊的人在这个秘境中，仍然会享有特权。我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拥有梦境的权能。”
    “我来自一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国家，那里连秩序都没有了，就更别提工作和温饱了。我的父母参加了一次，偶然间接触到了梦境，后来就在梦境中为公司服务，只有这样才能赚到养活我们一家人的钱。”
    “因为我还有弟弟妹妹，所以不可能总靠父母，这样迟早有一天会把他们榨干。所以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就来到了梦境中打算和父母做同样的事情。但是进入梦境后，我发现了我的异常——只要我想，我能窥视并且操控别人的情绪，以至于思想、记忆、一切的所见所闻。但是好巧不巧，公司也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公司并没有强制要求我做什么，只是和我的父母协商，希望我能帮助他们做研究。”
    “我的同学、老师、朋友都希望我能成为歌手，我的演唱水准远超同龄人。我也确实打算在梦境中这么做了，但是当我准备把这个梦想传递给父母时，他们亲手葬送了我的梦想。”
    说完，薇娜芙轻轻的向十五挥了挥手，点点柔和的光芒从她手上散发出来，完全融入了十五体内。
    十五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再睁开眼睛之后便发现自己不在天台了。她的眼前，她眼中的全部——薇娜芙也突然消失了，但是十五觉得自己的手莫名的眼熟，她随便找了一块能反光的东西看去，自己赫然变成了薇娜芙的模样！
    十五反应速度不慢，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薇娜芙动用了梦境的权能。眼下的场景，应该是重现了薇娜芙某个记忆的节点。
    十五感觉这具身体并不完全由自己控制，但她能身临其境的感受到这里的环境。比如说现在，她正在向薇娜芙的…或者说现在是她自己的父母走去，并且心情忐忑。
    说的什么话看来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因为走到薇娜芙父母面前十五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诉说，这里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亲身感受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爸爸妈妈，我想做一名歌手，大家都很支持我诶！”
    “做什么歌手？孩子，你需要为公司服务，这样才能活下去。公司的研究部就挺适合你的，我以前提前帮你问过了，过两天你就可以去那里。”
    “可是做歌手是我的梦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在梦境里聊梦想，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我接受了这份工作，你每天都能泡在梦里，想出来都难——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是薇娜芙的父亲对她说的，绝望从此开始弥漫。
    “芙芙，妈妈知道你喜欢唱歌，但很多时候爱好就是爱好，爱好是没法变成犯法的。你得认清楚现实，然后好好下决定。”
    这是薇娜芙的母亲对她说的，浓郁的绝望让周围的空气都潮湿了几分。
    “这次，我同意你妈妈的看法，你可要好好学，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可是我想从事音乐相关的工作！”
    “…好好选，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可是我想从事音乐相关的工作！”
    “…好好选，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
    经过了冗长的，重复的对话，薇娜芙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点光亮了。
    “好吧，我愿意去公司协助做研究。”
    “这样才对嘛，这才是我们的乖芙芙！”
    潮湿的绝望凝聚成了水珠，雨水从天而降，薇娜芙生活从此再无晴天。
    经历完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记忆，十五从幻境中恢复。又回到了那个天台，又面对着眼前的薇娜芙。
    “从那以后我就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被研究着，他们把我的一小部分能力做成了便携版的，喏，就是这个。”
    薇娜芙把一个精致的吊坠拿给她看，十五见过这东西——在潜入边境区秘密基地的时候，薇娜芙举起来的就是这个吊坠，让守卫一下子就变得暴躁了。
    “这只外表精美雅致的吊坠，封装着我已经腐朽的未来。”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同样深爱着我的姐姐，像你一样。”
    “她说要带我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去找和平安稳的地方。”
    “但是我当时属于公司财产，她没有钱将我赎走，所以就只能向公司借高利贷参加比赛。”
    “但是很不幸，她只拿到了第二名，奖金不够偿还贷款，更别提带我离开了。”
    “为了不牵连我，她很绝望的离开了我。”
    “所以我打算死掉好了，我的世界已经黑暗到没有希望了。但是那天被你救下，感觉你真的很温暖，所以打算再活几天，也帮助你了解这里，算是对你的报答。”
    薇娜芙说到这里也有点哽咽了。
    “梦境中死去，你的现实呢？”
    十五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如果梦境中的意识分身可以无限复活的话，薇娜芙现在为什么要跳楼？
    “这个嘛，之前我一直都是含糊其辞。其实，意识体死去，现实中也会脑死亡的，身体不可能脱离意识而独立存在。”
    十五一下子想起了那些被自己所斩杀的公司成员，合着自己之前是被忽悠了？！不过她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在等薇娜芙说完这些话的时间里，她早已经靠到了足够近的距离。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