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出事了。”
胤禟和胤禵收到胤禔被削爵幽禁的消息后,连忙去找胤禩道:
“半个时辰前,大哥被皇阿玛圈禁了。”
“我知道。”
胤禩敛住眼底的担忧,缓声道:
“二哥应该快要被放出来了。”
“八哥。”
胤禟面色一急,加快语速道:
“皇阿玛难不成还想复立他吗?”
“不会。”
胤禩想起胤禛提醒他的话,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抚了抚袖口道:
“纵观前朝,并无太子被废而再立的道理。
更何况二哥行事荒唐、人品卑劣,若是皇阿玛执意要复立二哥,文武百官不会同意的。”
“八哥,那大哥的事会牵连到你吗?”
胤禟稳了稳心神,面带担忧地接话道:
“大哥曾经在皇阿玛面前保举过你为新太子。”
“也许吧。”
胤禩皱了下眉头,实话实说道:
“以皇阿玛对二哥的疼爱,大哥以巫蛊之术诅咒二哥应当会触怒皇阿玛。
若是皇阿玛对我不满,定会以我是大哥的同党来训斥我。”
“那我们该当如何呢?”
胤禟蹙着眉头,急声道:
“八哥,若不然我们先暂时避避皇阿玛的怒火,等大哥的事过去后,我们再行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
胤禩摇了摇头,温声道:
“我们筹谋多年,好不容易才看到成事的机会,怎么能因为担心皇阿玛责骂便放弃这得之不易的时机呢?
再说了,倘若我们兄弟几人都打了退堂鼓,那追随我的人岂不是会诚惶诚恐?”
“八哥。”
胤禟觉得胤禩的话有道理,但他还是怕谋算不成。
他深吸了口气,提着心道:
“皇阿玛素来对我们没有慈父之心,我怎么觉得这事……”
没等胤禩说话,胤禟又伸手指了指隔壁的四贝勒府,微微仰着下巴道:
“他怎么看?”
胤禩沉吟片刻后,抿着唇道:
“九弟、十四弟,我已下定决心谋夺太子之位,四哥如何看并不重要。”
“他是不是不同意?”
胤禵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胤禩话里的潜在之意,他气鼓鼓地道:
“八哥,我支持你的决定。
成了,日后我们兄弟还要仰仗八哥多照顾。
输了,我、九哥和十哥陪你找机会东山再起。
我们才不要像四哥那等子冷心冷肺的人一样,遇到点风吹草动便打退堂鼓。”
“对,八哥,无论成败如何,我们都陪你。”
胤禟也从胤禩的话里猜到了胤禛的意思,他眼里快速闪过一抹鄙夷后,语气坚定地道:
“我们又不谋反,就算败了,最多也只是像大哥那样被皇阿玛圈禁而已。”
胤禩闻言站直身子,朝两人弯了弯腰,红着眼圈道:
“能有你们这种好兄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八哥。”
胤禟和胤禵避开胤禩的礼,嗔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好。”
胤禩在胤禟和胤禵的搀扶下,直了直腰身,思忖道:
“说到圈禁,大哥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大哥。
九弟、十四弟,若是能帮得上的大哥的,我们还是应该尽些绵薄之力。”
“我们知道。”
胤禟和胤禵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只是眼下皇阿玛正在气头上,等这段风声过去,我们肯定会帮大哥的。”
“多谢九弟和十四弟。”
胤禩还想低着头道谢,胤禟和胤禵连忙拦住他:
“八哥,你今日怎么如此客气?”
“我哪日不客气了?”
胤禩笑了笑,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本打算说些狠话,让九弟和十四弟离自己远些,免得他失败了,他们被他牵连。
但他又怕有些话说出来,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毕竟,九弟和十四弟待他一片赤诚,他也怕失去他们。
胤禩一边笑吟吟地和两人谈笑,一边在心里不断地挣扎。
良久以后。
胤禩愧疚地看了眼胤禟和胤禵,他决定还是不说狠话了。
既因他有七成的把握能当上太子,又因为他已经失去四哥那个兄弟了,不能再失去九弟和十四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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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
胤禛低声嘱咐苏培盛几句话后,背着手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弯月。
他想起四岁那年,他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偷偷哭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皇阿玛温柔又耐心地轻哄二哥的话。
他记得,皇阿玛说:
“保成,只要你按时进膳,皇阿玛答应日后只教你读书习武,也只叫你小名。
保成啊,皇阿玛给你请的夫子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子,你好好读书、习得一身本领。
等你长到皇阿玛这般大的时候,皇阿玛便把大清的江山交给你。”
那时的他年幼且执拗,只以为皇阿玛偏疼二哥是因为二哥聪明。
所以,他拼了命地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只为了能让皇阿玛也哄哄他。
可皇阿玛慈祥的目光从来没落在过他身上。
他们众兄弟表现比二哥厉害时,皇阿玛会不着痕迹地瞪他们一眼,然后心疼地安慰二哥。
等二哥更胜一筹时,皇阿玛又会畅快地大笑道:“不愧是朕的保成,果然聪颖过人。”
渐渐的,他们兄弟都明白了皇阿玛的态度,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实力,避开太子的锋芒。
只除了大哥。
大哥跟他们不一样,因为大哥曾经得到过皇阿玛的爱。
自他记事起,大哥便从来不看皇阿玛眼色地与二哥针锋相对。
如今,皇阿玛把大哥削爵圈禁……
胤禛只觉得心里一片悲凉,他很想问问皇阿玛,父与子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皇阿玛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吗?
但他不敢。
刚生出来的谋夺大位的念头时刻提醒他小心谨慎地行事。
“主子,信送过去了。”
苏培盛看见胤禛嘴角的苦笑后,大着胆子打断他道:
“奴才亲自递给德喜的。”
“我知道了。”
胤禛敛了敛神色,缓过神道:
“下去吧。”
“嗻。”
苏培盛担忧地看了眼胤禛,弯着身子离开。
上次主子从八阿哥府上回来后,整宿未眠。
不知道主子为何还要冒着惹火烧身的风险让他再次去送信?
——
“主子,四阿哥让苏培盛送来了一封信。”
德喜低着头,双手举着信神色恭敬地道。
胤禩愣了下,有些诧异地接过信后,轻声道:
“你下去吧。”
“奴才遵命。”
等听见德喜的关门声后,胤禩才把信封撕开,拿出信纸,抬眸看去。
【皇阿玛为了二哥都能舍弃大哥,还有谁不能舍弃呢?
皇阿玛松口让群臣举荐新太子,极有可能是皇阿玛为放出二哥做的让步。
想要顺势而上之事还需再三思虑,私以为继续奏请二哥为太子才是上上策。】
胤禩双眉紧蹙,他无力地把信纸放下,声音低不可闻地道:
四哥,我从来都没有退路。
接着,胤禩把信放在烛光上烧成灰烬。
虽说四哥并未提及称呼,也没有用常用的字迹,但胤禩觉得,只有彻底消灭这封信存在过的痕迹才最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