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溢了出来,这段时间,她日复一日地看着永琏的小脸,终于想起了幼年时的自己,终于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明悟:“永琏还是个孩子啊!”就像她当年也还是个孩子啊!
为什么要将重任全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为什么着急逼着一个孩子长大?
须知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富察夫人被皇后的痛苦和怨愤惊到,怔怔地向后靠,一下子跌坐在了黑漆嵌螺钿圈椅上。
她喃喃道:“娘娘竟然是如此想的。”
她的眼角也落出泪来,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可置信道:“臣妾和家中为娘娘呕心沥血,娘娘竟然还要怪上我们吗?”
皇后见到富察夫人这副样子,还是心头一痛,犹如被人剜了一刀。
她木着脸定定地看了富察夫人半晌,也坐回了主位,收敛了情绪道:“既然家中为本宫呕心沥血,那就请家中继续为本宫呕心沥血吧。”
她抬起头眼眸森然:“永琏是皇上唯一的嫡子,也是皇上的爱子,他好的时候,外族再权势煊赫,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如今他身子弱些,才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
皇后微哑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总不能家中可以与本宫和永琏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吧。如今也是时候让本宫看看家族的诚意了。额娘,您说是不是呢?”
富察夫人向来觉得皇后最大的优点就是四平八稳,端庄平和,虽然有些笨嘴拙舌,不会邀买人心,好在这样的性情做正室却是最恰当的。
她从没想过皇后还会有这样能言善辩,尖锐而犀利的时候,更没想过皇后头一次透出这一面,会是对着自己。
可如今被这个女儿反将一军,逼得哑口无言的却是她自己了。
富察夫人沉默了片刻,才组织好语言道:“娘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娘可以为了二阿哥对家族横眉冷对,难道我就不会为了娘娘在家中争取么?”
皇后偏过脸去:“额娘刚刚还笑令贵妃的生母杨氏粗鄙,一颗心都偏向了儿子。可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谁又和谁不一样呢?”
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可若是讲她在富察夫人心中能超过自己的哥哥弟弟,富察夫人敢说她都不敢信。
富察夫人又被噎了一下,才叹气道:“娘娘,你阿玛去了,你兄弟年纪又不算很大,在族中哪有你阿玛当年说一不二的本事?”
“皇后娘娘觉得杀母留子是舍弃了二阿哥,殊不知这已经是额娘和你兄弟为娘娘尽力争取来的了。”
皇后的瞳孔猛然一缩,看向了富察夫人。
就见富察夫人苦笑道:“娘娘,家中的女儿也不止娘娘一个的。”
这便是动了再送人进宫的心思了,也是,旁人生的到底是没有富察一家的血脉。
皇后淡淡一笑,明明是一个笑容,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来。
富察夫人心中一紧,觉得这个女儿离自己愈发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