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沈沛安僵立在原地,整个人惊愕到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面前的人,是自己的替身?
但他自己分明和温芃一点都不像。
不过,这显然已经不单单是像不像的问题了,这还上升到了人身人格的问题。
打个比方,如果说,他喜欢的手表丢了,再换一只同款就行,那么任栩喜欢他,他不在了,所以就换了一个替身?
可是与手表不同,自己和温芃都是活生生的人呐,人也可以被替代吗?
沈沛安理解不了任栩的做法,一时间,他觉得荒唐。
“沈总,你不会以为,任栩找我做你的替身,是不爱你了吧?”温芃笑容惨淡:“相反,他是太爱你了。”
“他夜里总会失眠,就算睡着了也会叫你的名字,白天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阳台上,打理阳台的花卉……”温芃突然话锋一转:“你回过你们的家吗?”
沈沛安一愣。
家?
他和任栩也有家吗?
“不是。”沈沛安摇摇头,转眸看向了林彦舟:“我在京城确实有几处房产,但我的家在杭州。”
“可是任栩说那是你的家,家里的阳台有你曾经亲手种植的绣球花,就连他现在住的房间,曾经也是你的主卧,衣柜里还摆满了你的衣服……”
据说那些衣服是任栩的宝贝,上面还留存着安安的气味,那栋房子对任栩来说也极其重要,任栩拼命保持着沈沛安还在时的模样,连家里的一个花瓶碎了,都能让他差点疯掉……
“他一直都希望你回去看看他,阳台的绣球花一直开得很好,他还亲手给你种了山茶,希望你能喜欢……”
“别说了——”沈沛安打断他,眼神抗拒:“那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喜欢山茶花。”
“你这句话足以让他疯掉。”温芃心口发疼,略带怨愤地看着他。
因为自己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任栩,又见过了任栩太多爱而不得样子,温芃甚至希望任栩能够得偿所愿,和安安再续前缘。
因为这样,任栩会开心,他希望任栩能够开心。
“事实上,任栩已经疯了。”温芃浑身颤抖,眼眶发红,极度不忍心地回忆起过往那些画面:“他有精神分裂你知道吗,那是在对你的日夜思念中,一天天熬出来的,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你的幻象,每天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林彦舟出声了:“如你所说,任栩疯了,但这该怪我哥吗?”
任栩逼疯了自己,那是他自己的事,沈沛安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任栩的事,为什么要为他的疯病买单?
爱是枷锁吗?
就因为任栩疯了,所以他哥就要回到任栩身边,用牺牲自己的方式,去治愈一个曾经把他伤得体无完肤的疯子?
“别道德绑架。”林彦舟握紧了沈沛安的手,语气生硬:“除了救命之恩,在感情上,我哥不欠任栩什么。”
“你……”温芃动了动嘴唇,艰难地问沈沛安:“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沈沛安眼底浮起一抹化不开的悲哀:“我本该和任栩再无瓜葛,但他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我可以补偿他任何东西,但唯独不能是感情。”
温芃几乎要哭出来:“所以…你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对吗?”
沈沛安用沉默方式,给出了拒绝的答案。
“那他要怎么办?”温芃哽咽着问:“他没有你,要怎么办?”
沈沛安阖了一下眼睫,几不可闻地摇摇头。
他死过一次,可是他重活一次的生命意义,也不是来继续爱任栩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沈沛安苦笑着:“我宁愿icu里躺的人是我。”
那样的话,自己就真的不欠任栩什么了。
林彦舟呼吸一滞,攥住沈沛安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如果躺在icu里的人是他哥,那疯掉的就该是自己了。
沈沛安很容易就感受到了身边人的不安,同时也稍稍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背,轻轻地在林彦舟的掌心摩挲着。
“我们不要再聊下去了。”沈沛安转头看向icu门口的方向,语气温和:“你去那儿陪陪他吧。”
“他不会想要见我的。”温芃心痛无比,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他最想见的人,是你。”
沈沛安不再说话,他和任栩已经见过了,至少今天是没必要再见了。
“沈总,我其实无意冒犯,”温芃为自己刚才的过激语气而道歉,并替任栩解释:“就算我是你的替身,但任栩爱的人也始终都只有你,我永远无法撼动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你看我碍眼,我会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沈沛安很真诚地笑了一下:“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
哪怕自己确实不太能接受任栩找替身这件事,但整件事的根源在任栩那里,是任栩一手造就了这一切,说什么都怪罪不到温芃头上。
更何况,他能感觉出来温芃只是关心则乱,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告诉他这些,也只是温芃太在乎任栩而已。
……随着温芃一瘸一拐地走向icu,沈沛安逐渐收回目光,低垂下了眼眸。
“其实我骗了他,我挺喜欢山茶花的。”
“我知道。”林彦舟摩挲着他冰凉的指尖,俯身在削瘦的指节上心疼地吻了一下:“我还知道,你最喜欢的,其实是栀子。”
“啊?”沈沛安错愕:“你怎么会……”
“因为我看过你小学四年级的作文。”林彦舟笑着说:“你说你喜欢夏天,夏天的雨季有栀子的味道。”
“好啊。”沈沛安戳戳他,“你那时候竟然敢偷看我作文。”
“我是光明正大地看。”林彦舟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慢慢地向他解释:“你那篇作文得了优秀作文奖,就贴在学校的橱窗里展示,我看了好多遍。”
沈沛安诧异:“好多遍?”
“嗯,好多遍,”林彦舟点点头:“你比我高两级,作文里有许多我不认识的字,‘栀子’的‘栀’,是我认为里面最难写的字。”
沈沛安来了兴致:“那是什么时候学会写‘栀’字的?”
“当天就会写了。”林彦舟很认真地说:“你喜欢的花的名字,我要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