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趁着顾北川不注意，回头匆匆扫了一眼，昔日妆容妥帖，仪表端庄的太后，此时像个泼妇一般，与士兵扭打，青丝散落，模样狼狈，神情癫狂疯魔......
皇宫中的秘辛龌龊太多，不能细数深究。
多少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浑身沾满无辜人的鲜血。
又有多少人为了权利，踩着头颅堆砌成的梯子，才爬到顶峰。
这位不肯罢手的后宫之主，牺牲什么才走到今天，苏玉不得而知。
他转回头，心中颇为失落，身边的顾北川环住腰的手，紧了紧，“想什么呢？”
“没什么，”苏玉落寞道，“一些不可能实现的事。”
“说来听听。”顾北川言笑晏晏地说。
身后的吵闹声渐行渐远，偌大的皇宫仿佛只剩下两人，唯苏玉顾北川而已。
脚步停顿，苏玉仰望蔚蓝色的天空，稀薄的云彩悠悠飘荡，
“如果有机会，我们能不能逃离尔虞我诈？逃离朝堂纷争，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逍遥自在地过一生？”他像是在轻问，又像是在自语。
目光变得悠远而空旷。
顾北川就那么看着苏玉的侧脸，竟然有一瞬间觉得他会突然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慌张，迫使他牵住苏玉的手，十指相握。
“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带你走！”顾北川的声音紧张而郑重，像是在做一个极为重要的承诺，生怕那个字说错，就会永远失去眼前的人。
“等着我好吗？很快，真的很快。”
苏玉听见这话忽然笑了，收回了视线，“跟你闹着玩呢，怎么当真呢？你天生就是帝王的命，谁也篡改不了！”
把你扶植上去，就是我的任务，
完不成，回不了家的那种！
他如此想着，就有些悲哀。
爱而不得，有多痛苦，不光是顾北川承受着，自己何尝不是受害者！
“可是......”
听见这话，顾北川无从反驳，或许血液里就流淌着崇尚权利的基因，他并不能完全放弃所打下来的功业。
“可是什么呀！”苏玉强颜欢笑，“以后我就是皇后，名正言顺地与你并肩站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顾北川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将人拉进怀里，轻轻啄吻着额头，“你放心，我这辈子，后宫只有一位，就是你，我的皇后！”
苏玉将头埋进顾北川的胸膛，在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翌日，天早早地亮了起来，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飞过，留下一行痕迹。
苏玉立于窗子边上，仰头发怔，顾北川从身后环住他，“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苏玉笑着调侃，他身上依旧穿着龙袍，与顾北川的略有区别。
“一会我先上朝，祭祖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顾北川将下颚放在苏玉的肩上，轻轻摩挲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千万不要跟别人走，否则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苏玉勾了勾唇角，“都这样了，还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顾北川眸光变得晦暗不清，“是总有人意图不轨！”
苏玉知道他指的是谁，笑笑道，“卫森跃尚在牢中，掀不起风浪。”
“但愿。”顾北川直起身子，走到寝殿中央，早就候着的宦官们，将黄冕为他束好，又谨慎小心地正了正衣冠，才小碎步退了下去。
“等我，”顾北川临走前，薄唇翕张，轻轻吐字。
苏玉盈盈一笑，“等你。”
第一次，四目相对时，有如胶似漆的感觉，难舍难分，
有种，此刻一别，来生不见的错觉。
顾北川一步三回头，殿外有黎魏孟秦在等着他。
“王，吉时就要到了。”黎魏出声提醒。
顾北川只能恋恋不舍地转头，大步一跨，出了门槛。
走到寝殿之外，有威严仪仗整装待发，宫人跪在青石地板上，伺候顾北川上步撵，他却未动，转头问黎魏，“地牢那边把守好了吗？”
黎魏点头，“万无一失。”
“记着，有人去救卫森跃，先不要轻举妄动，”顾北川神情凝重地说道，“掳走苏玉，也不要出手，一定要等逍遥散解药落在卫森跃的手里......”
“属下明白，绝不辱命！”黎魏拱手道。
孟秦在一旁跟着附和，“请镇北王放心登基，一切有我们！”
顾北川闻言，依然神色忧愁，坐上步辇，不知为何，他心跳得特别厉害，丝毫没有要成为九五之尊的喜悦。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一切似乎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皇上，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曹公公在身边小声劝慰道。
苏玉从窗子收回视线，“登基大典，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吧？”
曹公公想了想，回道，“若是镇北王不讲究那么多礼节，应该很快......”
苏玉迈着方步，走到小榻上倚靠，“好久没出去了，待会祭祖的话，要多看看风景。”
曹公公猫腰陪着笑脸，“皇上，灵王山风景瑰丽，倒是值得多些观赏。”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主子比先前要忧郁许多，毫无血色的脸上，总是带着疲倦，叫人看着心疼。
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跑，再也回不来。
“皇上......”曹公公按捺不住，试探地问，“这逍遥散......”
苏玉瞪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不要再提。”
“是。”曹公公顺从道。
忽然，天边响起礼炮声，应当是议事殿传来的，苏玉遥遥张望，嘴角勾起欣慰的笑容，“总算是把你扶上去了。”
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只是不知道，最后的离别在什么时候出现，如果有可能，希望来得迟一些。
苏玉正兀自烦恼着，寝殿突然闯进来几名不速之客，脚步飞快地踏进门槛。
等屋子里两人反应过来时，抽出来的冷兵器寒光乍现。
“大胆贼子，敢擅闯此地，来人呐，护驾！”曹公公挡在苏玉前面，佯装凶悍地喊道，手心却攥出了冷汗。
卫森跃的声音，在不速之客后面响起，缓缓让出一条路来，“皇上，臣来接你出宫。”
苏玉，“......”你小子果然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