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猛地抬头,朝远处最高的屋顶望了过去。
有妖气!
屋顶上的身影,察觉到细雨的目光,身形微微一晃,倏地消失不见。
只留下夜色中一声轻笑,以及一句“小家伙还挺敏锐……”
这一句不仅细雨听到了,大半夜不睡觉,喜欢看热闹的闲人也听到了。
瞬间乱成一团。
“妈呀,妖来了!”
“快跑!”
“快,快回家,快!”
“狗娃子呢?狗娃?”
“娘,娘,我在这……”
“灯笼、灯笼,谁拎了我家灯笼?”
“哎,你干啥?这是我家的板凳……看错了?我看你是故意的!拿来!”
到处闹哄哄,乱糟糟。
不消片刻,看热闹的闲人就跑得精光,灯笼也被拎了回去,街上就剩下了细雨、乔父和乔元霜母女。
还有刚熬过一波,正喘粗气的韩瘸子。
听到街邻四散,大喊有妖时,韩瘸子心内狂喜。
是那只鸟妖吧,是吧?
就知道,它不会不管他。
虽说当年它走的时候,说是和他缘份已尽,以后不会再来了。
但他不信。
毕竟按那鸟妖的说法,他曾救过它的命,是救命之恩。
如今救命恩人有难,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那只鸟妖若有良心,就一定会来救他!
果然让他等来了。
他有救了。
他有救了!
细雨一低头,就着月光,看到了韩瘸子青青紫紫的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一脚踹了上去。
“怎么,以为有妖来救了你?你说说你认识的是什么妖啊,一见情况不对,跑得比谁都快!”
那妖气,她刚察觉到,就感觉消失了。
换句话说,就是那妖见势不妙,立即逃之夭夭。
“连下来露个面的胆子都没有?就这样的,还指望来救你?”
韩瘸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跑……跑了?
它怎么能跑?
它跑了,他怎么办?
细雨抖抖手里剩下的几张针刺符,啧啧几声,“可怜哟,没妖来救哟,这四张符,你还得受着哟……”
说罢,手指一晃,四张符纸同时冒起青烟,然后被细雨一股脑地送入韩瘸子体内。
一张一张用,太浪费时间。
她烦了。
韩瘸子又在地上开始翻滚。
乔元霜紧紧搂住自己的小女儿,让她的脸埋在自己身上。
“娘,我,我想回家……”
韩三妞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方才围观人群四下逃散时,乔父也被吓了一跳。
他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挡在了自己身后。
听到小神仙说妖物已经逃走,他才放下一颗心。
这时听小外孙女想回家,乔父摸摸她的脑袋,哄她道:“好好好,姥爷这就带三妞回家,咱回家。”
说罢,上前对着细雨一拱手。
“小神仙,夜已深,人也散了,不如随老朽一同回去吧。”
“老朽家中也喂有一头驴,盖有驴棚,备有草料和黑豆,小神仙的青驴,也可得到妥善照料……”
乔父不提,细雨倒没想起来,驴除了喂干草,还可以喂黑豆。
她眉开眼笑。
“那我这头驴,倒是有口福了。”
蹦哒着过去,解开了拴驴的绳,细雨牵着大青驴,走到三人跟前。
“走吧。”
刚刚走到街角,街角一扇紧闭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霜娘,你就这样走了?你,你男人,你就扔在那不管了?”一个女人露出半张脸,喊住乔元霜。
乔元霜站住脚,转过身。
“我要与他和离,他不是我男人。”
“哎呀你还真要和离啊?霜娘,不是嫂子说你,女人呐嫁了人就要认命……“女人开始苦口婆心。
乔元霜打断了她。
”这命,我不认,我有娘家可归。“
“哎,你,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心肠却如此之狠……”话被驳了回来,女人觉得丢了脸面,一脸的悻悻然。
乔元霜朝她微微一屈膝,行了个礼。
“这话甚是,我心肠是狠。”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嫂子心善,不若嫂子将那韩枫抬回自己家中,妥善照料,定能博得街坊四邻一片赞誉。”
那女人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愣之后开始急。
“我凭什么照料韩瘸子,那混账玩意又不是我男人……”话音未落,人就被扯了进去,随即开了一条缝的房门“砰”地一声被合上。
屋内,传来男人的怒斥声。
“韩瘸子有没有人管,跟你这娘们有啥关系?别人都不管,你倒操起了他的闲心,怎么,看那小子长得俊,你心疼了?”
随着怒斥,还有踢翻凳子的动静。
随即,是女人的连哭带诉委屈。
“冤死了,天爷呀,我要有这个心,让老天降下一道雷,让我天打五雷轰!”
男人仍怒气未休。
“哼,你若没那心思,你操那份闲心?韩瘸子有没有人管,要你去出头?”
女人继续嘤嘤哭。
“哎呀,我,我那不是……那不是……“她也说不清,为何自己会鬼迷心窍,开了那扇门。
说不清,就只能继续表忠心。
“那韩瘸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是个烂赌鬼,我,我,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娃他爹,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
“十几年的夫妻,你就这样看我?天爷呀,我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拉倒。”
“死了倒能落个清清白白,省得被自家男人怀疑,将污水泼到自己媳妇头上……”
“我活不了了,死了算了……”
屋外的人没有站在原地,听屋里两口子吵架。
几人一驴,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走到城中心的时候,细雨看到一座小楼,周边店铺都打烊了,它竟然还灯火通明,隐隐有喧哗声传出来。
还有一股扑鼻的香味,萦绕鼻端。
“好香,那个楼是什么地方?”
乔父看向细雨指的那幢楼,“那便是锦花城里最富盛名的酒楼长日醉。”
长日醉?
这个名字她听人提过。
原来在这里。
两层小楼,外表看着平平无奇,还没有月喜楼建得好看。
不过,楼里的饭菜,闻着可真香。
这么香,是不是很好吃?
细雨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长日醉里,一名跑堂的满头大汗来寻刘帐房。
“刘先生,苗掌柜呢?二楼明月阁,曹捕头喝多了,闹着要找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