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讲啊,怎么不讲了?”
豆腐脑摊上,食客们纷纷催促,讲宋府新鲜事的汉子,继续讲。
也有人怀疑,“你怎的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汉子端起碗,喝尽了只剩碗底的豆腐脑。
放下碗,一抹嘴,站了起来准备走。
“宋家的事,横山镇传得沸沸扬扬,只要你们往横山镇跑一趟,准保听到的比我讲的还精彩。”
众人议论纷纷。
有好奇心重的,仍惦记着后续:“大兄弟,故事讲了半截,剩下了你也别卖关子了,索性一块讲了吧。”
“就是就是,讲了吧。”
“谁有空没事跑那横山镇,大兄弟,你既知道,索性讲出来,让大伙也乐呵乐呵,听听宋府到底还有啥新鲜事……”
那汉子见状,索性又坐了下来。
“行,既然大伙都想听,那我就再多说几句。”
“那荣华院,大伙都知道是什么地方吧?”汉子问众人。
众人皆点头。
“话说,那疯女人无人能拦,竟让她一鼓作气,冲进了荣华院里的如意楼……”汉子外表粗犷,讲故事却是个好手。
绘声绘色,连细雨也听得聚精会神。
穿件长袍,刮掉胡茬,长相再文雅些,这人可以去茶馆去说书。
那汉子道:“……冲进如意楼后,那疯女人竟想放火,把如意楼给烧了……“
众人皆惊叹。
火烧如意楼?这可真真是疯了。
有人惊呼:“哦,怪不得我听人说,宋府九月初一失过火,我还当是假的……原来是真的?”
“真的!”那汉子点头,“失火的就是荣华院里的如意楼!”
“那放火之人,烧死没有?”
汉子摇头:“那倒没有。火是烧起来了,很快就扑灭。你当宋府是什么人家,那院子里摆着的几十口太平缸,是摆着玩的?”
“不仅如意楼没啥事,就连放火的疯女人,也仅仅烧焦了头发,被拖了出来。”
本来就秃了半边,这一烧,彻底秃了。
“那宋府就放过了那疯女人?”有人问。
汉子啧了一声:“放过?怎么可能。”
他压低声音,“听说,足足打了四十大板,被拖着扔出了宋府。”
“谁若有兴趣,赶紧去横山镇看看,没准还能看见那疯女人,就躺在东大街一条小巷子里,逢人过去,就会满口嚷嚷,她是宋家大小姐……”
讲故事的人,讲完了。
听故事的人,听完了。
个个心满意足,付了账,离开了豆腐脑摊子。
细雨也喝完了第三碗豆腐脑,付清账,牵起大青驴,继续归程。
穿过燕归镇,走了大半个时辰,路上渐渐少见人影。
路两边都是山,遮天蔽日的大树,将黄土路遮得严严实实。
细雨躺在驴背上,两条胳膊支在脑后,嘴里叼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逍遥自在得很。
小纸一拱一拱爬出来,坐在她身上,好奇的打量起四周。
“细雨,这是哪里?”
“不知道。”
“咱们是要回出云观吗?”
“是啊。”
“你走的这条路对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扔下去!”
蹲在驴屁股上的大白,“嘎嘎嘎”大声嘲笑起来。
小纸转头看看大白,利索地朝大白爬了过去。
“大白,我坐你头顶上,咱们飞一圈吧。”
大白把脑袋伸了过来。
小纸爬上鹅头,抓紧绒毛,“大白,我好了!”
大白忽扇着翅膀,羽翼张开,飞了起来。
小纸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白,往左往左……”
“大白,往右往右……”
“大白,快闪!你要撞树了!”
“大白,你太坏了!”
细雨躺在驴背上,看着半空中绕着圈,飞来飞去的一鹅一纸,翻了个白眼。
俩大傻子。
不再理会飞得开心,玩得快乐得一鹅一纸,细雨开始琢磨横山镇宋府。
宋芳年火烧如意楼?
果然疯得很。
她说得果然没错,什么凤命,是天生疯命,疯子的疯!
说实话,修改所有人的记忆,是细雨的突发奇想。
一是想让宋芳年尝尝被所有人遗忘的滋味。
二是想为小绿出气。
三呢,她想试试,有了雀铃妖丹和鸟羽,她能不能做到这个法术。
结果当然很满意。
她果然是天才,想到什么,就能做到什么。
宋芳年被所有人遗忘,除了她自己。
这感觉一定很痛苦。
细雨的目的,就是想看到宋芳年痛苦。
事情到了这里,对于细雨来说,就已经结束了。
宋芳年从天跌到地,一定会痛苦不堪,至于她以后会如何,这跟细雨没关系。
细雨并不在意宋芳年的感受。
就如同,宋芳年并不在乎小丫环的死活。
荣华院里,丫环来来去去,换得极多。
换下来的丫环,去了哪里?
无人在意。
因为,那些丫环都是犯了小错,被大小姐下令杖责,被打得奄奄一息后,赶出了宋府。
有家人的,家人接回。
没家人的,就和宋芳年一样,被扔在外头背街小巷,听天由命。
命硬,就活,捡回一条命。
命不硬,阴曹地府再多添一道冤魂。
人死之后,趁夜去收尸,一把火烧成灰,扬在荒草野地里。
死在宋芳年手中的冤魂不少,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算她咎由自取。
至于宋府,小草木精耗尽最后的草木之力,救了宋府一个小丫环。
宋府失了它的庇佑,风水已破。
宋家,开始走下坡路。
二百多年前,宋家先祖与小草木精结缘,宋家得了两百多年的庇佑。
二百多年后,宋家捧在手掌心的大小姐,断了小草木精的修炼之路。
得也,失也,天道也。
细雨透过树叶间隙,望着碧空如洗的青天,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