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拍拍桌子,发表意见。
“哎哎哎,方姐姐,你这话问的……你让人怎么回答呀?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怎么着,他娘死了,他难道就不活了?”
方红娇愣愣地看着她。
细雨一挑眉,“你看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说得特别对?”
方红娇还真的点点头。
“小公子,你说的话,和徐大哥当时的回答,还真有点像。”
细雨“哦”了一声,来了兴致,“他怎么说?”
方红娇回忆:“他说……”
“娇娇,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
“娘一直病着,我心里早有准备。”
“我爹活着时,常说一句话——人活着要往前看,日子一个坎接一个坎,迈过去了,便是坦途。”
十七岁的徐伸,已经长成了俊秀的郎君。
方红娇不太敢看他。
彼时,他们二人隔着徐家院中的芍药花,相对而立。
芍药花期已过,只剩枝叶。
俊秀的郎君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紧张:“娇娇,我有句话要问你,你……”
方红娇也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地抚着芍药叶,不知道徐家哥哥要问她什么。
徐伸站在芍药花丛另一侧,隔着花丛,看着自小就喜欢的妹妹,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他们之间有婚约,却只是口头约定,并无信物和文书。
他娘临终前,放不下他,也放不下她。
“伸儿啊,娇娇一直等着你呢,莫要让她再等三年。”
“待你方叔方婶回来祭拜,你便和他们商议一下,让你二人热孝成亲吧。”
热孝成亲,徐伸不是不心动。
他十七了,娇娇十五。
她出落得如芍药花一般娇艳,一颦一笑,吸引着他的心神。
这样的品貌,在冕州城里,也定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他真想把娇娇早早娶回来。
书上也说,夜长梦多,事久则生变。
如今方叔还记得与父亲之间的情谊,记得他们之间的口头婚约。
可若是有更好的人家上门求亲,方叔会不会改变心意?
他不敢去赌人心。
情谊,在看重它的人眼,价值千金。在不看重它的人眼里,一文不值。
人,还是早早娶进门,才能安心。
可看着面前的如花娇颜,看着少女眼底对他的担忧,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热孝成亲,这太委屈她了。
要守三年母孝的人是他,何苦将她拉进来,陪他一起熬三年苦日子。
“娇娇,”最终,他开口问,“若我还要再守三年母孝,你可愿等我?”
方红娇抬眸,飞快扫他一眼,又低下头:“徐哥哥,我愿意,我……我等你,一直等。”
办完徐家婶婶的后事,她一步三回头,跟着爹娘回到城里。
三年好长,却又似眨眼就过。
三年里,他们见面次数寥寥,她却一直没忘了他。
可家里人,却已经变了心意。
自搬到城里后,方红娇几乎不怎么出门。
她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她怕出门多了,会招惹来麻烦。
可她不出门,有人处心积虑,要带她出门。
每逢过年,冕州城里便会有灯会。
今年元宵节,大嫂破天荒地,要拉着她一起出去看花灯。
她不想去,大哥也来劝她。
“小妹,你大嫂一番好意,你就牵着你小侄子,跟着我俩就行。\"
她摇摇头,“大哥,你带着大嫂便是,我还是不出去了。”
她不想看花灯,更不想和大嫂一起去。
大哥大嫂劝了几句,见她执意不肯,便带着两个侄儿走了。
二哥二嫂也出门看花灯。
她娘叹气,“你大嫂也是一番好意。”
她不以为然,“娘,我在家陪着你和爹,不好吗?”
“过了夏天,徐家哥哥的孝期就过了,到时候他便会来家中提亲,到时候我便要出门了,想陪你们都不成了。”
她那时候陷在憧憬中,没看到爹和娘,一脸的不自在。
想是那是,他们便在大哥大嫂的劝告下,生出了旁的心思。
元宵节没让她出门,消停了一段时日。
夏季多雨,早上还是大晴天,转眼间便暴雨倾盆。
一日大雨,到了傍晚还未有停歇的迹象。
“小妹,这雨不知要下到何时,你大哥早上出门时没拿雨具,若是淋着回来,难免生病,不如小妹辛苦一趟,把这雨具给你大哥送去?”
大嫂抱着小侄子,拿着两把雨具,递到了她面前。
她一脸诧异。
家中送雨具,这活一向不是她做的。
“小妹,你就当大嫂个忙,按理说该大嫂跑这一趟,可这皮小子闹觉,缠我缠得紧,只得辛苦小妹跑一趟了。”
大嫂怀中的小侄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困觉迹象。
可笑的是,那时的她,毫无警觉心。
她爹也发话了。
“你大嫂难得开口,娇娇,你就跑一趟。回来时,顺便让你大哥去买点卤肉,晚上也加个菜。”
二哥不在家,二嫂倒是在,可让二嫂去送伞,更不合适。
娘也不行。
方红娇只得站起身,“行,我跑一趟。”
披上蓑衣,撑起一把伞,她又拿起另一把伞,冲进了雨幕中。
大哥也在城里寻了个差事,就在钱家的酒坊里,当伙计。
见到她来,大哥很是高兴,“小妹,你来了,可淋到了。”
她摇摇头,“大哥,伞给你放在这里,我先回去了。爹说,待你回去时,让你去买点卤味,晚上加个菜。”
大哥拉住了她。
“哎,不急,这会雨势正急,不如你等一会儿,我也快要下工了,到时咱兄妹俩一同回去。”
方红娇想了想,站在酒坊门口不挡路的地方,一边避雨,一边等着大哥下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位年约六旬,穿绸佩玉的老者,正在打量她。
“站门边的,就是方大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