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山脚而建的小村子,浓云压顶。
苗妩敲响了一户农家的柴门。
“来了,来了。”
一位打扮利落的农妇,从屋里跑了出来。
走近些后,看到外头一袭红衣,容颜娇艳的苗妩,怔怔站住脚。
“你,你找谁?”妇人问。
苗妩微微一笑,“大姐,我跟你打听个人。”
打听人?
妇人更显不安。
“你,你要打听谁?”
眼前这姑娘漂亮得出奇,应该不会和她在镇上做工的男人……扯上关系吧?
不,不会的。
这么漂亮的姑娘,除非瞎了眼,否则,铁定看不上一个又黑又糙的村里汉子。
而面前这位姑娘,一双眸子清清亮亮,可不像瞎了的样子。
妇人脑中胡思乱想一番,自己给自己定了定神,又问了一遍:“这位姑娘,你想打听谁?”
苗妩伸手,比了个高度。
“我想打听,数日前,你可曾见过一个大约这般高,牵着头驴,带着只鹅的小道士?”
妇人明显被问得有点懵。
她茫然地摇摇头,“没,没见过。”
苗妩皱眉。
不可能,她明显在这户农家闻到了细雨留下来的气息。
细雨不仅来过这户人家,还在这户人家停留了不短时间。
“大姐,你再好好想想。”
妇人坚持,“真,真没见过。”
“牵着头驴、还带只大白鹅,还是个小道士……”妇人嘀咕,“这般明显,若我见过,肯定记得。”
“可……”她摇摇头,“……真没见过。”
苗妩眼眸微眯,瞧着妇人若有所思。
这妇人神色坦然,并未说谎,可她分明在她家中,察觉到那不省心的小道士留下的气息。
她想了想,开始描述细雨的外形。
“大姐,你再想想,我说的那人还是个孩子,个头不高,身形瘦弱,一双眼黑白分明,最是有神。”
“她头上盘着发髻,用一枚白玉簪子固发。”
“那孩子长相秀气,面容还带着稚气,乍见之下难辨男女。还有,那人长了一张毒嘴,特别啰嗦,有时候还欠得很……”
随着她描述的越来越多,妇人的眼也越瞪越大。
她疑惑地抬抬手。
“哎,还真别说……嘶,听你这描述,倒是挺像来买面饼子的那个过路的孩子……”
苗妩一挑眉。
“买面饼?过路?”
妇人连连点头。
“对对对,大概十天前,也是突然有人敲门。我来开门,门外就站了个身量不高,身形瘦弱,穿一身青布衣衫的孩子……”
“他说是过路的,干粮吃完了想来买些面饼子……”
妇人絮絮叨叨,把事讲了一遍。
最后道,“那孩子可没牵驴,身边也没带什么大白鹅,身上穿得也不是道袍,而是件青布长衫,那长衫像是新做的,还没下过水……”
这哪哪都对不上,也怪不得她一开始没想到这一茬。
苗妩听了几句妇人的描述,微微点头。
“应该是她,没错了。驴和鹅,想必是她没带进村。”
妇人突然想到一事,忙道,“对了,姑娘,你认得那孩子?”
苗妩微微点头,“不错,亲戚家的孩子,一时负气离家出走,我就是来寻她的。”
“原来如此,”妇人恍然大悟,“我说呢……”
她摇摇头,“哎,这孩子气性可真大,他爹娘急坏了吧?”
苗妩恰好转头,望向远处群山,没接腔。
妇人有些讪讪,想起方才要说的事,继续道:
“姑娘,既然那孩子是你家亲戚,那麻烦你等等……”
“那孩子走的时候留了一锭银子,”她压低声音,比了个十的手势,“十两,十两呢。”
妇人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说说,我要是收了这十两银子,我成啥人了?不过几张不值钱的杂粮面饼,真不值这么多……”
“你等着,我回屋里取了出来,你帮着还给那孩子。”
“出门在外,手头可不能那么松,银子花出去容易,挣回来难。”
妇人絮絮叨叨,转身奔回屋里。
发现柴堆上的银子后,她当即就奔了出去,却遍寻不到那孩子踪迹。
没有办法,她只能把银子藏在怀里,偷偷摸摸带回家。
这一锭银子怎么处理,成了她的难题。
拿着烫手,花了亏心。
她连自家男人都没说,更没拿去补贴家用。
这锭银子,被她藏在了她衣箱深处,简直成了她一块心病。
不过十张杂粮面饼而已,哪值十两银子。
一张面饼一两银?
这钱要真收了,那她成啥人了?
晚上睡觉,她都睡不安稳。
如今好了,那孩子的亲戚寻上门,这银子托门外那姑娘捎走,还给那孩子就好。
待妇人从箱底深处摸到银子,藏在袖中出来时,却发现大门外空空荡荡,再次没了人影。
“咦?”
妇人忙打开柴门,奔出家门,左右张望。
不管往左,还是往右,皆看不到那一抹红色身影。
走得真快,这一点上,还真是亲戚。
妇人一拍腿,“哎,怎么就走了呢?说了让等一等,等一等,怎么就不能多等一会儿?这可怎么办?”
蓦地,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轻柔娇媚,正是刚才那红衣女子。
“银子既给你了,便是你应得的。拿去给家中孩子添置些过冬衣物,也是好的。”
妇人惊得张大了嘴。
她左右张望,哪里有人。
邻家妇人端着盆水出来泼,看到她站在门口发愣,喊道:“铁牛娘,你发什么愣?”
妇人愣愣地转过身,“他婶子,你,你刚才听到有人说话没?”
邻家妇人疑惑,“这儿不就咱俩在说话?”
妇人觉得头有点晕。
“哟,铁牛娘,你脸怎么那么白?”邻家妇人嚷了起来。
“没,没什么,”妇人扶住自家柴门,“哎哟,突然觉得头有点晕……他婶子,我不跟你聊了,我回屋躺会去……”
“哎,去吧,去吧,赶紧回去躺着吧。”
邻家妇人目送她进院关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瞅瞅那脸色,青青白白,不晓得的还以为撞邪了呢。”
邻家妇人嘀咕一句,拎着木盆回了自家。
妇人进了屋,摸着椅子坐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慌乱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从袖子里摸出那锭银子,十两雪花银,放在掌心沉甸甸的。
脑中反复回想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妇人突然把银子放在桌面上,站起身双手合十,面朝四方拜了拜。
阿弥托佛!
无量天尊!
她,她莫不是……遇到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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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身,苗妩就进了深山。
站在山巅之上,山风吹得她一袭红裙猎猎作响。
苗妩神情凝重,望着远山。
山里有千年大妖的气息。
还是个刚渡过千年雷劫的大妖。
妖界有不成文的规定,大妖之间,王不见王。
她不应轻易踏入另一只大妖的地界,踏进去,就视为挑衅。
平白无故给自己弄了个仇敌,也太划不来。
可是……山里又有小道士留下的气息,相识一场,她也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苗妩眉头紧蹙,叹了口气。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道士!
老老实实回她的出云观不好吗?半路拐到深山老林,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想观摩千年大妖如何渡劫?
白玉簪突然断裂,会不会是被渡劫大妖发现了她的踪迹,恼怒之下动起手,细雨那小道士吃了亏?
苗妩眉眼沉沉。
她是现在就去救人,还是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多吃点教训再去好呢?
突然之间,风云变幻。
一股极为恐怖浑厚的妖气,如潮水般,朝着苗妩所站山头袭来。
苗妩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