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之内,静悄悄的。
细雨单手托腮坐在树桩桌子旁,视线落在油灯跳跃的火苗上。
另一只手,两只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啪嗒……”
“啪嗒……”
大白吃饱,在床榻角落刨了个窝,舒舒服服卧在了草窝里。
小纸没睡。
它还坐在桌子上,两只黑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细雨敲桌子的两根手指。
细雨说,她体内经脉之下,有个封印。
盘龙岭下,细雨误吞蛟妖的千年妖丹,导致封印破裂。
封印之下,藏着的就是那半枚混沌丹。
那半枚混沌丹还有了丹灵。
声音苍老缥缈……细雨猜这个混沌妖丹,最起码万年起步。
有了丹灵的万年妖丹……小纸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眼前的这个细雨,还是细雨吗?
毕竟她说的嘛,体内有枚妖丹,还是万年的……那么厉害,细雨小胳膊小腿的,抵得住吗?
不会被丹灵夺了肉身吧?
这个念头太过大逆不道,小纸猛地摇头。
它的动作惊动了沉思的细雨,细雨斜眼过来。
“干嘛呢?”
“没,没干嘛。”小纸可不敢说它刚才想了什么。
细雨眯起了眼。
小纸这家伙,一脸心虚的模样……它肯定在心里说她坏话了。
\"砰!\"
细雨拍了桌子,“老实交代,小纸,你心虚什么呢?”
小纸抖了一下,不过心倒是定了点。
这个动作,这个腔调……妥妥的细雨本人。
“没,真没……”小纸不跟她待一起了,它去找大白吧。
跛着腿,小纸跑到树桩旁,顺着粗糙的树皮往下爬。
细雨没阻止,看着小纸自己忙活。
等小纸好不容易跳到地面上,她弯腰,将它拎了起来。
“啪”地一下,小纸被拍在桌面上。
身上还压了根手指,让它爬不起来。
细雨威胁道,“说!瞧你那一脸心虚样,肯定在心里骂我,对不对?”
“不对!”
小纸摇头,用力去推细雨的手指头。
推不动。
一根手指,连着神掌峰呢。
“我,我没骂你,真的。”
“不信!”细雨哼了一声,“没骂我,你心虚什么?”
小纸:……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心虚模样。
细雨更加起疑。
“老实说出来,我就不生气!否则……”她眯起眼,“……我就用墨,把你脸全涂黑,让你当个黑脸瞎纸灵!”
小纸呆了呆。
这一招,好损呀。
果然很细雨。
它就是瞎胡想。
小纸犹犹豫豫,“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刚才自己说的,不会生气?”
“唔,”细雨眼珠一转,“我说的。”
得到承诺,小纸胆子大了点,“那,那,那我说了?”
“快说!”
凶巴巴,还没耐心……和以前的细雨一个样。
小纸委委屈屈,说就说。
“我,我,我只是担心你!”小纸用胳膊护住脑袋,小声嘀咕,“那不是,那不是你自己讲的嘛,身体里有个那么厉害的妖丹……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被妖丹夺了肉身嘛……”
细雨听得一愣。
夺肉身?
“不过,经过我的仔细观察……”小纸拍拍胸口,“细雨,你还是你。”
“你没有被夺肉身!”
她还是她?
这家伙,竟然怀疑她被那混沌丹夺了身体?
她有这么没用?
细雨大怒,指化成拳,“砰砰砰”往小纸身上砸。
小纸哎哟直叫。
“细雨,你赖皮!你说你不生气的!”
“我反悔了!”细雨理直气壮地吼回去,“脑子扁扁的,就那么一丁点……”
她两根指头捏在一起,做了个“少”的手势。
“一天到晚瞎琢磨!”
“以后少琢磨我!”
小纸委屈巴巴,“哦”了一声。
招谁惹谁了?
它就那么一想,她非要问的嘛。
捶了小纸一通,细雨神清气爽。
小纸被捶一通,倒也没什么反应——它躺在桌面上,又不是被拎着……一张纸,怕什么捶。
它倒是觉得,细雨的拳头,捶得肯定比它疼。
见细雨消了气,小纸爬起来,凑了过去。
“细雨,你真的没被那半枚混沌丹夺去肉身?”
细雨瞥它一眼。
“当然!”
“哦,”小纸道,“那半枚混沌丹,还在你灵窍里?”
细雨正要点头,突然动作一滞。
不对,她不确定。
自醒来后,她就没再听过混沌丹灵的声音,也没探查过灵窍。
苗姐姐说,她被天雷劈中,从半空中掉下来时……人已昏迷,且浑身上下妖气弥漫。
“妖气弥漫……”
细雨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她虽借助了混沌丹妖力,但妖力受她所控。
妖力若不受控,那就是她出了问题,她没办法再控制好混沌丹的妖力。
她能出什么问题?
一个词出现在细雨脑中。
昏迷!
对,苗姐姐说,她接住她时,她已昏迷不醒。
若半空中,她还没掉下去,就已昏迷了呢?
她只记得她要查探妖物神识,然后……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便是在东离山。
细雨一弹响指。
虽还有些微细节没想通,但大略经过,她已想明白了。
半空中昏迷——妖力失去控制——灵窍里的半枚混沌丹,因她的昏迷导致封印失效——混沌丹趁乱逃出——引来天雷劈妖丹……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那半枚混沌丹,还在灵窍里吗?
细雨也拿不准了。
“我看看。”
说罢,细雨盘膝坐在地板上,凝神静气运转真力。
真力运转滞涩,流转间经脉隐隐泛疼。
很快,细雨额头上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好容易真力运行一周天,细雨吐出一口浊气,意识凝聚于眉心,探查灵窍。
结果意识刚触碰到灵窍,一阵剧痛袭来。
细雨“哎哟”一声,捂住眉心。
“怎么了,怎么了?”小纸趴在桌子边缘,连声追问。
细雨揉着眉心,吐出俩个字:“没事。”
揉了一会儿,眉心剧痛未消。
她放下手,仰起头,凑近小纸。
“小纸,你帮我看看,眉心处受伤了?怎么这般疼。”
小纸就着松油灯昏黄的火光,仔仔细细瞧了瞧。
“没有受伤,”小纸语气中带着点惊讶,“不过细雨,你眉心处很红。”
方才还没有。
“很红?”细雨问,“揉出的红?”
“不像,”小纸趴在桌子上招手,“细雨,你托着我,托着我……”
细雨伸出手掌,小纸爬到她掌心,然后手掌把小纸托到了她眉心处。
眉心处,隐隐浮现一粒红点,嫣红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