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道士,我不是说过了,赔你一头驴!”
接话的是玄卿。
细雨瞥过去一眼,朝玄卿露出个不怀好意地笑。
“赔?我不要赔的驴,我就要我那一头!”
她对白猿长老道,“白猿长老,这可不是我故意刁难,那头驴陪我那么长时间,它可不是一头普通的驴。”
“胡说八道!”玄卿怒了,“那头驴哪里不普通了?”
明明是一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青驴!
细雨根本不理他。
她对着白猿长老,演得正上头。
“哎,那头驴,说起来身世可怜得很。它打小就离开了驴爹驴娘,被拐到了邪祟楼!”
“大青虽是一头驴,却知世间善恶对错,它没有向邪祟屈服,被邪祟关在了后院驴棚里……”
鹿妖听不下去了。
“你这小道士,说得也太离谱了。驴本来就是在驴棚里,怎么叫关?”
细雨看向鹿妖。
“鹿妖姐姐,你不知道,那驴棚……说是棚,其实连顶也没有,破破烂烂倒塌一大半,就是个废墟……对,是个废墟!”
“我见到大青时,它饿得只剩一口气,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见到我来救它,大青感激得流出眼泪,挣扎着爬起来,四肢跪下向我磕头……这是大青在感谢我救它一命呢。”
细雨看向鹿妖,态度诚恳:
“鹿妖姐姐,你说,这样一头知善恶,懂感恩的驴,它普通吗?”
鹿妖嗤了一声,“编得越来越离谱!”
细雨当没听见。
她才不管听的人……不对,妖……怎么想,她爱怎么编就怎么编!
不信?
那就把大青驴复活。
反正在场的除了她,都是妖。
没准这些大妖们,有和大青驴沟通的本事?若真能从大青那里得到真相……那就得到呗。
——驴死了,她悲伤过度,记忆混乱,也是常有的事嘛!
多大点事!
细雨光棍得很。
她看向白猿长老。
“白猿爷爷,你说,我的驴普通吗?”
长老已经换成了爷爷。
这个称呼唤醒了白猿长老的某些回忆,它好笑地捋捋胡子,点点头。
“说得……有理!”
细雨顿时眉开眼笑。
东离山的长老站在她这一边,她还怕谁?
哼,今天不让那条老长虫褪掉一层皮,她不姓细!
黑着脸的玄卿,脸更黑了。
“白猿长老,你不能只听这小道士一面之词!她那头驴……明明就是个普通大青驴,一点出奇之处都没有!”
细雨根本不甩他。
“白猿爷爷,你不知道,我那头驴,跟我时日久了,被我潜移默化,已有开智迹象。”
“假以时日,妖族定会出一只厉害的驴妖!哎,只可惜……”
细雨突然一捂眼,假模假样嘤嘤起来。
“……只可惜……呜呜……它被一头饿昏头的蛟妖给吞了!”
“呜呜,我可怜的大青!”
玄卿已经脸黑似墨。
这小道士,怎么……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从未!
细雨假哭两声,装模作样抹了把脸。
手上干干的,一点泪也没有。
她若无其事,把手在身上擦了擦。
“有泪吗?”玄卿阴恻恻的问。
细雨瞟他一眼,“关你屁事!”
“你满嘴胡说八道,不关我事?”玄卿气得要炸麟,“你那头驴,就算我没吞掉它,它也活不了多久!”
“我见到它时,它就剩下半口气……”
细雨截断他的话。
“白猿长老,你听,它自己承认了!吞掉我的驴时,我的驴还活着!”
玄卿:……
这小道士是他命中魔星!
倒了八辈子血霉,他才会碰上这该死的臭道士!
“长老!”玄卿愤愤开口。
白猿长老淡淡瞟他一眼,玄卿一滞,重又愤愤闭上嘴。
“好孩子,”白猿长老转向细雨,“玄卿吞了你的驴,这事老朽作主,是他错了,他理应赔你一头驴。”
“方才玄卿也说了,他愿意赔你一头驴。现下是你不同意,想要原来那头驴?”
见细雨点头,白猿长老轻声一叹。
“孩子啊,别为难他了。老朽代他求个情?你就看在老朽的面子上,放过他?”
细雨不吱声。
白猿长老呵呵一笑,拄着拐,慢慢朝细雨走去。
“他那会儿啊刚渡完千年大劫,又累又饿,山头附近出现一头活物……是个妖都会吞下去……”
“好孩子,这事……玄卿它呀,不是成心的。”
白猿长老的一番话,尽入远处站着的玄卿耳中。
玄卿怔住。
白猿长老,这是在……替他说情?
被压着不能开口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
东离山,白猿长老!
玄卿只觉得心中激荡,笼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细雨仍旧不吱声。
拄着拐走路虽慢,但白猿长老和细雨本也没离得太远,这两句话的功夫,白猿长老已经走到了细雨身旁。
“好孩子,你那头驴……我信你的话,它跟你时日久了,定是与普通的驴……不一样。”
细雨诧异地抬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白猿长老。
因为苍老,白猿长老弯腰驼背,比她高不了多少。
“你信我?”
白猿长老呵呵一笑,“信呐,为何不信?”
细雨垂下眼。
“可是孩子,那头驴……已经死了。人死尚且不能复生,何况驴呢?”
白猿长老摸摸细雨的脑袋。
“好孩子,不要再为难他了。白猿爷爷啊有个法子,既能让玄卿赔你一头驴,还能让你出出气,要不要听?”
既能赔一头驴,还能让她出气?
什么法子?
看到细雨眼中的好奇,白猿长老呵呵一笑。
“好孩子,来,扶我一把,咱们往前走走……哎,年纪大了,自个走路不太稳当喽……”
细雨伸手,扶着白猿长老,一猿一人,慢慢朝前走去。
东离山诸妖,目送白猿长老带着人走远。
盘踞在东离山上空的雷云,也慢慢开始消散。
雁妖逐云抬头看看天色,“看来这小道士确实有点本事,雷云散了。”
众妖皆抬头。
“白猿长老对那小道士的态度,也很不一般。”说话的是狐妖重渊。
熊妖盘山伸了个懒腰。
“长老做事,必有深意,管那么多做甚?”
每到冬日,它就觉得顿困——冬眠的习性,就算是千年大妖,也难以抵抗。
熊妖打了个呵欠,“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说罢,也不迟疑,熊妖转身便走。
鹿妖看看剩下的雁妖,豹妖,狐妖……没一个能说得来的,耸耸肩,她也走了。
熊妖盘山个头壮得像山,看着蠢笨,可它那句话说得却没错——白猿长老做什么,自有深意,她等着看结果便是。
剩下三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点头各自散去。
转眼之间,原地就剩下了苗妩和玄卿。
苗妩怀里的大白终于能动弹了,它偷偷抬起头,小声“嘎”了一声。
袖子里的小纸,也偷偷探出头。
“苗掌柜,细雨……”被那只老白猿,带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