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辞突然想起来，“难怪先前那么说。”
    话说的含糊，其他人没听懂。
    云辞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这是它们的地盘，得按照它们的规矩来。我们人聚得太多了。”
    方才路过的小姑娘们说他们是愣头青。
    还说了一句话。
    里面隐藏着时间。
    “刚才它们说我们不到一刻钟就会被冲散。”云辞语气带着无奈，“想来一刻钟快到了。我们再不散开走，它们就要动手了。”
    至于要如何动手冲散他们。
    光是现在被静悄悄盯着，最好还是不要想象之后的事了。
    时间紧迫，分组的事情自然不用太纠结。
    各宗分开走。
    只是玄天宗来的有五个人。
    街道上那些人最多就是三人成行。
    “虽然不知道底线是多少，但还是分开吧。”云辞道，“明溪言曲已经元婴，江华灵佑跟我一路。”
    倒也不是偏心。
    江华和陆灵佑现在是金丹境，跟着云辞安全一些。
    明溪和言曲虽然可惜自己没有跟着云辞，但也没有对这个安排产生异议。
    只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他们能感觉到离一刻钟这个时间段越近，街市上的那群东西越兴奋。
    “散开吧。”镜观拎着景柳后领的手背上还留着被掐出来的红印，“时间快到了。”
    仲长煦扯着岑柳的手臂，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集合？”
    “等酉时过了大概我们就会出去了。”云辞手中化出七块蓝板，各组一块，“注入灵气就可以用。有什么事再联系，先散！”
    说完率先拉着江华陆灵佑两人朝着街道向前一步。
    原本令人不舒服的视线从身上消失。
    灯火微闪，由暗转明间，云辞看到身前立了一个人。
    江华和陆灵佑不约而同向前一步站在云辞左右，朝着挡路的人看去。
    是一个女人。
    弯眉长眼，上眼睑用墨色勾勒拉出上挑的一条线。
    鬓边碎发梳的光滑紧贴脸庞两边，发尾向内弯曲形成一个圆。剩下的长发全盘在头顶缠成一个半月髻，发髻前方还戴有白色花苞似的发冠，两边各垂下一条红色的发带。
    白色的衣裙上用银线绣着龙与凤，拢着袖子立在三人前方：“小子，买花吗。”
    她看着云辞，语气森然：“都是新鲜才进的货。材料是极好的人皮，光滑细腻，保证童叟无欺。”
    “上路时拿着朵花心情都会好一些。”说着还从脚边的花盆里掏出一支来，递到云辞面前，“买吗？”
    拦路的女人营业态度极好，说完还露出一抹鬼气森森的笑容来。
    在她的身后，是一间纸糊的轻飘飘的摊位，上面摆满了白菊。
    有一盏竹篾编做的白灯笼挂在遮雨棚上，烛光微弱，将灭未灭。
    江华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他和师姐三人也才跨了一步，身后就再也不见其他人。
    烛火之下，是热热闹闹的场景。
    有不少小姑娘掩面走过，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脂粉香气，还有披帛裙摆擦身而过时传来的凉意。
    街市上行人颇多，江华却只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后背冷汗直冒。
    也是，只要想到自己身处死人堆里，就算风景再好，都没有心情去欣赏。
    云辞则垂头去看那妇人手中举着的花。
    铁丝弯曲绑成一团凹成菊花模样，每一片花瓣上面绷紧了一张薄薄的皮肤，在烛火下细腻如白瓷。
    一想到这是人皮做的白菊，造型再美都只会让人心中发毛。
    “果然是好料子。”云辞说完听得妇人发出一声满足的轻笑，她问道，“可是我和我的同伴都不怎么喜欢菊花，有其他款式吗？相逢即是缘分，这个生意总要照顾一下的。”
    原本执花微笑的妇人脸上的笑容顿消，只阴恻恻地盯着面前的云辞看。
    云辞好像真的在为没有买到喜欢的花而可惜道：“各花入各眼，想来店家做生意的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几人喜欢红纸扎的，更喜庆些。”
    在妇人拦路之前，云辞就发现旁边路过的人里，也有捧着一朵纸扎出来的花。
    比起要一路拿着人皮花，还是正常的纸花更有性价比。
    女人收回了手，脸上再度浮出一抹笑：“有的，做生意的哪能只卖一种货物。”不知为何，她笑的更加真心实意，“想要红纸扎的我这也有，一人一朵是吗？”
    说完原本曼妙的身体在三人的注视下，突然在烛火下晃了一瞬。
    接着，上半身以一种奇怪的、人类做不到的姿势扭到后面，在身后的摊位上翻找云辞要的纸花。
    身体如同空心的卷纸一样，从腰间折叠，明明已经转过去了上半截身体，却依旧扭着头紧盯着云辞他们。
    烛火下的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是难掩的兴奋。
    陆灵佑已经被这姿势吓得深吸一口气，微抖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袖子。
    江华好一些，喉结微动，将没喊出来的惊呼吞回肚子里。
    妇人眼睛盯着身前的人，手却好像能看见一般，很快在一堆人皮扎的花中翻出三朵暗红的纸花。
    “小本生意。”女人找到了云辞要的花，身体也随着她递花的动作变回原样，“一朵花百两阴司纸。”
    女人和云辞他们距离近，手中的花抬起就可以递到云辞他们面前。
    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就将他们包围。
    都卖人皮花了，想来染红纸张的东西也不会是普通的染料。
    “要是拿不出来阴司纸，赊账也行......”女人忍不住舔了一下自己森白的牙，“一根手指抵十两阴司纸。我不挑，谁的手都行。”
    难怪要拦着卖花。
    原来在这里挖了坑等着他们！
    冥纸样式有很多种。
    有薄薄一张圆形方孔的黄纸，也有镀金或者镀银折成的元宝形状，和凡间流传的交子一样，每种样式所代表的面额都不同。
    一百两，起码是一个镀金元宝。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身为活人的他们哪里会没事在身上带着冥纸？
    血腥味十足的纸花就摆在面前。
    云辞叹气：“你这一朵花是拿金子做的还是拿去开过光的，怎么就值一百两了？”
    江华和陆灵佑满眼震惊。
    这时候不是应该想着怎么跑路吗？
    他们的师姐竟然打算讲价？
    似乎对云辞他们逃不掉很有自信，女人收回一直举着花的手，竟当真回了云辞的话：“物以稀为贵。先别说我染色的东西有多难得，这满天的阴司纸多的拿来垫头都嫌它硬。哪里比得上我这朵花？”
    物多则贱。
    在鬼市最不缺的就是阴司纸。
    反而是那一两个生人最为稀缺。
    女人眼里笑意十分明显：“在这里，你没有我的花，可走不了多久。”
    话中暗示听得清楚。
    要是不买花，酉时怕是过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