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蜉蝣梦
作者:霜花柠檬鸭   师姐的无情道又疯又飒最新章节     
    山外有山,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站在了顶端。
    在三千世界见识过那些所谓的天才之后,云辞深知自己也是茫茫众生之中的一员。
    她如今的成就,不过是她登山路上的见之即忘的风景。
    “鹤起冲天后会被更大的飞禽比下去,人也不例外。”
    天骄榜第一、正道魁首,在天界也只会换来一声‘真仙’的称呼。
    凡人历尽艰辛当上的真仙,仅仅是天上仙之中,等级最低的一个。
    “飞升之后所有一切都会从头开始。我寻东西不是为了讨好谁,是为了我自己。”云辞道,“以后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这一路,能够坦荡地说出不亏来。”
    她见过天界是怎么处理天魔之气的。
    只要云辞想,她也能在下界爆发灾祸前证道,一个天魔之气影响不了她。
    以无情证道似乎比收集东西消灭天魔之气要简单的多。
    但是这样好像有些无聊。
    平凡而漫长寿元里,要是没做过些什么惊世而骇俗的事,到时候回忆起来也觉得可惜。
    “所以找蜉蝣梦重不重要,是由我说了算。”她笑,“而且这途中所经历的事,体会到的众生嗔怒痴,何尝不是在锻炼我的心境?”
    从别人的故事里得到的感受,比她亲自经历来的要快,甚至因为她是个旁观者,而更加清晰。
    世间八苦,她也一一尝过。
    对面一直安静听着的夏轻舟这时开口:“这便是你的道义吗?有些特别。”
    “有过特别的经历,自然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云辞回忆着自己这些年的成长,“入无情道真是个好理由。”
    因为大道无情,她做什么都可以被理解。
    所求的问心无愧,不过是借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骗自己能够坦然地走下去。
    好像真应了无情道这个名字,她所做的一切追究起来都是为了自己。
    “走到如今,我的私心早就被满足。或许我的道义该变一变了。”
    “道义也能半途改变的吗?”夏轻舟问道。
    云辞轻拍着怀中的婴孩:“问心无愧是要救我自己。想要把从前经历过的所有不公靠着自己的偏心,补偿回来。现在我已经自救成功,当然需要进入下一个阶段。”
    她笑道:“这把秤平了,才能谈真正的公平。”
    “问心无愧是私,要掌秤讲的是公。
    “心不死道不生。
    “得情忘情,忘情而至公。”
    有风穿过丛林,将她的衣袖吹的猎猎作响,眉间的法印散出耀眼金光。
    那些光在半空凝成金色的锁链,透过她的胸膛缠上了那颗因有所获而狂跳的心。
    锁链寸寸收紧,渐渐染上了一层寒意。
    云辞吐出一口浊气,笑道:“谓之太上忘情。”
    咔嚓、咔嚓——
    接连的碎冰声响起,锁链化作万丈华光,驱散静谧幽林中的晦暗。
    被风扬起的发丝被光照的褪去黑色,云辞手持剑诀竖于胸前,四散的金光倏地收回,在她身后凝成个巨大的法相。
    云辞回头。
    散着寒气的湛蓝色光线勾勒出飘扬的衣纹,多余的灵气从它腰间伸展出来,变作了一道旋转的阵盘立在身后。
    视线顺着斜靠在手臂之间的长剑往上看,那张白描似的脸也在半垂着眼注视着脚下的云辞。
    平静而温柔,就如将这个法相召唤出的云辞那样。
    耀眼的金光最后变作一根细长杆秤冲出体外。
    法相缓缓抬起左手,点抹间,指尖溢出的灿光令梦境都失去了颜色,山峦流水全都被湮灭成灰。
    空白的场地上,只剩下抱着女婴的云辞和夏轻舟。
    散着金光的秤杆还在不停的旋转,由法相绘画出的光线转折处,灿光汇聚成点,愈来越盛。
    那是北斗七星的模样,却只差了第三颗天玑星未曾被点亮。
    星芒还在不断加强,可法相却停了手,垂下眼看向地上的两人。
    “1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你要找的蜉蝣梦,便是你自己、还有这个女婴。”夏轻舟道,“你猜的没错,人间百年于神仙两界眼里,不过是个眨眼的功夫。”
    蜉蝣朝生暮死,凡人的一生对神祗来讲,也不过是祂们看过的一次日升日落。
    “命薄如纸而不屈,这便是所谓的蜉蝣梦。”
    云辞心念一动,一道湛蓝色的光束从她体内飞出,带着她刚刚那段鸿鹄之志温柔托起女婴,一同冲进了天玑星。
    北斗七星终于被点亮,法相屈指将它弹入秤杆之上。
    镶嵌星宿的秤杆迅速升上天,各色炫目的光芒从四面八方飞来,浓缩成一颗金色的光球浮现在秤杆另一端。
    那是云辞、乃至人界所有人的梦,轻薄、绚丽,指引着他们人生的方向。
    光球落在云辞面前,被她接过。
    金光散去,白色的雾气在其中流淌,外表与她想象的有些不太相等。
    原本以为蜉蝣梦该是如云似雾一样飘渺无形。
    身后夏轻舟叹道:“化神都长不大的你,居然也能召唤出合体境才应该有的法相。你成长的速度真的好快。”
    这副股欣慰的语气,被骨龄小她三岁的少年说出口来实在别扭。
    “沧海那边应该确实有一个玉清山。”云辞没有回身,“夏轻舟是真名吗?”
    两人的飘扬的发随着风停而重新垂落在肩上。
    少年那双碧绿的眸子盛着光定定地瞧着云辞身影。
    刘海有些遮眼,他抬起手挑开,手指熟练地绕出一缕白色的发。
    “我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云辞失笑:“你根本就没有藏过。”
    一个元婴境不管用什么样的功法,都做不到能面不改色拨开化神境斩下的剑。
    刚开始云辞只是怀疑,毕竟人外有人,或许真的有个中翘楚能够完成寻常人做不到的事。
    “能瞧见天骄榜前身的修士,如果没有飞升,如今应该也到了陨落的时候。”
    云辞说出自己的猜测:“发生的事可以用说的、或者靠着留影石等法宝记录下来。可降下天骄榜的仙人名讳,应该算是天道不可说的范围内。”
    “若当事人陨落,天道便不会管。”少年问道,“你因为一个名字就怀疑我?”
    “名讳是其中之一。姳娘能看到我脑子里的想法,却瞧不见你的,这也是原因。”云辞想了想,“我化神上的因果,连我的剑灵都瞧不出来,你却发现了。”
    少年大抵从没想过藏一藏自己身上的端倪,带着游戏人间的松弛感,想到什么说什么。
    巴不得云辞赶紧察觉到不对。
    当时问玉人像是谁留下来的时候,姳娘记不清却依旧能指着少年说长相差不多。
    那时起,云辞便觉得自己的怀疑来得不算无辜。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你好像对我并没有恶意。”这也是为什么云辞没有戳穿他的原因。
    少年身上疑点虽然多,却让云辞实实在在的得到了好处。
    要是瞧不出化神上的因果线,不知情的渡雷劫,云辞会死。
    没有刚才的谈话,云辞也不会现在就可以召唤出自己的法相。
    “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帮我解决了一些隐患,代价是什么?”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还是梦境外的长相,骨龄也没有变,只额前刘海多了缕白发。
    “我觉得你应该先问我是谁。”少年笑吟吟地,“毕竟知道我的身份后,所有的事你都能猜到。”
    “那你是谁?”
    “我这一世的名字确实叫做夏轻舟。”他点了点自己刘海中的白发,“看见这头发了吗,等它全部变白,这具身体就装不下我了。”
    云辞挑眉:“夺舍吗?”
    “怎么能拿这种脏兮兮的事形容我。分神,你知道吧?”少年叹气,“因为天地法则,我不能真的下来,只能用这个方法了,为了瞧你,真的被困在这具身体十多年呢!”
    “你便是那个和我打赌的神?”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赌局这件事了?”
    “可惜和你打赌的人不是我呢。
    “这个箱子里的才是。确实算得上是我的祖宗,我只不过是照顾祂的仙侍。只是祂有些老了,打盹的时间越来越长。你若不赶快些,祂就没了。”
    “做庄的提前下桌,这赌局便不算数了,你的机会也就......”少年抬手握拳,又忽的张开,“刷——的一下,和泡沫一样结束了。”
    云辞这多出来的一条命是赌局延伸出来的。
    赌局没了,她自然也算作失败。
    “祂是要陨落了?”云辞握着蜉蝣梦,心中有些不解,原来神明的寿元也会有尽头?
    “嗐,你怎么能这么说,多冒昧。我这位祖宗可是神明,与天同寿。祂没有时间是因为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全靠祂的神力维持。除非你真的赢过祂。”
    他顿了顿:“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吧?”
    “听得懂。”云辞点头,“闲家压了自己所有身家换来了这场假设。赌局输了,我和闲家都会死。”
    赌局有庄闲两个身份。
    如今云辞能够重来,就像是神明专门照着赌局给她制定的一场梦。
    至于赌的是什么,身为闲家的那位已经告诉过了云辞。
    ——赌一个不同的结局。
    闲家赢了,这个梦境才能变成现实。闲家输了,便是梦醒的时候。
    假设出来的云辞也会随着梦醒而消失。
    “是这个道理。”少年拍掌,“我就喜欢你这个聪明劲。你的代价早就定好,我帮你当然不需要酬劳。”
    “那你是谁呢?”
    少年脸上的笑变得有些莫名:“你是我养出来的天骄。就像这个法相一样,你如今的所有成就,都是我安排的。”
    “对,你没想错。
    “你被异世魂魄夺走身体、去往三千世界,这些事都有我的插手。”
    他看着云辞皱起的眉头:“至于我是谁。我是和那位闲家同归于尽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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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周目云辞和神明赌,所以三周目也就是现在的云辞只是一个假设。除非云辞赢了,不然她就要回到噶了的状态
    1《晋书·天文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玉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