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乌银顿珠到了天香楼,正好李子鱼不在。”
一进北书房,尉迟剑就向永康禀报。
“然后呢?”
永康知道,后面有戏。
果然,尉迟剑又道:“乌银顿珠在等候李子鱼的时候,琼瑶从别人手里接过茶盘,说她正好闲着,就让她去给乌银顿珠送茶水。”
“就这些?”
永康当然不信就这么简单。
“王爷!”
尉迟剑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人在隔壁听到,琼瑶一见乌银顿珠,就用北凉土语,向乌银顿珠问安,还称乌银顿珠为格格!”
这个消息,永康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琼瑶和乌银顿珠谈了好久,听到李子鱼回到天香楼,琼瑶拿出一个小瓶交给乌银顿珠,让她找机会,把小瓶里的药,下在王爷你的茶里……”
永康闻言,眉头拧在一起。
不一会,永康的嘴角,浮起一丝令人琢磨琢不透的笑意。
“看情形,乌银顿珠之前是不认识那个琼瑶,但琼瑶可是认得乌银顿珠的!”
尉迟剑又补了一句,算是禀报了所有的事情。
“好了,你去吃饭,这事不得向任何人走漏风声!”
永康摆摆手,立刻陷入了深思……
见永康出了膳房,半天没有再回来。
狄芳陪霍幼楠用完膳后,又让厨子做了一份酒菜,自己端了酒菜后,和霍幼楠来到北书房。
“王爷,我让膳房又做了些酒菜,你趁热吃吧!”
面对狄芳的称呼,永康尬笑道:“在家里,还是以前的称呼吧!这王爷长王爷短的,我还真不适应,名头,那是给外面的人看的!”
“王爷,这是规矩!”
狄芳一阵拘谨,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永康摆摆手,咧嘴笑了一下,就开始抓起筷子用膳。
这时候,公羊毅到了。
看来,调查的事,已经有了结果。
公羊毅嘴唇一动,欲吐又止,似乎有所顾忌。
“说吧!”
永康缓缓抬头,放下筷子道:“王妃和二夫人都不是外人,可以说了!”
“王爷,调查清楚了!”
公羊毅点点头,神色凝重,低声又道:“这个琼瑶,虽然在我大昌境内长大,但骨子里流淌的却是北凉人的血!”
“怎讲?”
永康一怔,但并没有感到太意外,这个也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琼瑶的父亲突骨查,是长期活动在我大昌与北凉之间的商人,二十年前迷恋上了一个名叫芷嫣的青楼女子,后来他给那个青楼女子赎了身,买了一处宅子安顿了下来,从良了的那个青楼女子芷嫣,就给突骨查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琼瑶!”
怪不得,琼瑶长着一张大昌人的脸,但眸子却有一种说不出是深邃感。
原来,是个混种。
“这个突骨查可不是一般的商人,他的背后,是北凉的官家……”
懂了,不就和现在的李子鱼一样嘛!
是为朝廷办事的商人,而且,还带着搜集各地情报的任务。
说白了,就是利用商人身份做掩护的奸细。
“没想到,她隐藏这么深!”
永康缓缓闭上眼睛,淡淡一句。
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居然有着这么复杂的身世和背景,这一点,却是永康万没有想到的。
“让我去宰了这只骚狐狸,看我不剥下她的皮做鼓敲!”
霍幼楠“噌”一下就站了起来,就要几乎喷火的双眼,望向永康脸上。
“淡定!”
永康眼睛都没睁一下,淡淡一句,制止了霍幼楠的冲动。
“你还护着她?”
霍幼楠怒不可遏,杏眼圆睁瞪着永康,一跺脚,又在狄芳身边坐了下来。
“冷静,听王爷的!”
还是狄芳沉着,她清楚,永康有永康的打算和部署。
这不是杀一个人就能了事的。
“你下去吧,膳房有饭留着。”
永康依旧没有睁眼,似乎是对公羊毅说。
“属下告退!”
公羊毅拱手一礼,然后就退出了北书房。
良久,永康缓缓睁开眼睛,幽幽说道:“你们聊聊,我去顿珠那里看看!”
狄芳知道,这天香楼的琼瑶是北凉奸细,那么,她和乌银顿珠之间,或许也有着某种联系。
“王爷你去吧!我陪着王妃好了。”
狄芳神色庄重,点点头,就拉起霍幼楠的手,一起先回了婚房。
此时,客房里。
草草用过晚膳的乌银顿珠,把门关起来后,背靠在门上,用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的另一只手里,紧攥着一只拇指粗细的小瓷瓶。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不用猜,光听那油缸倒了脚步不乱的节奏,就知道是谁来了?
乌银顿珠迅速地把那只小瓶塞进怀里,用手捋了一下垂在额前的头发,深吸过一口气后,转身就打开了房门。
“王爷,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乌银顿珠一脸惊诧,这新婚燕尔才过一天,永康就跑她这边来了。
是不是霍幼楠过了门,九皇子他就不方便喊她给泡桶了?
再说,自己身上也不方便啊!
这来红的事,九皇子永康他是知道的啊!
难道,他这是实在憋不住了,又要走不寻常的路?
想到这,乌银顿珠不由得菊花一紧,心里就慌乱了起来。
“晚膳有些咸,可能是打死卖盐的贩子了,这厨子也太没谱了!”
永康笑着,背着两手,昂首就进了乌银顿珠的房间。
“真渴!”
永康在桌旁坐了下来,扭扭脖子,用手松了松紧挨着脖子的衣扣。
“王爷稍候,奴婢这就给你泡茶去!”
乌银顿珠强装着镇定,低着头上前,端起桌上的茶具,就去了前院。
片刻,乌银顿珠回来,茶盘里的茶壶,还冒着热气。
一只茶盏里,已经被添上了茶汤。
茶盘被放在永康眼前的桌上,乌银顿珠低着头,局促不安地在一旁站着。
“顿珠,你是怎么了?”
永康缓缓转过头来,淡淡又道:“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是想家了?”
“嗯!”
乌银顿珠两手搓着衣角,长长的睫毛上,泪花就像露珠一样挂着。
“哦!”
永康似有所悟,又道:“我们马上就向雁门关开拔,不久你就会见到你的父皇,见到你日思梦想的草原。”
说完,永康视线,慢慢移到眼前的那盏茶汤上。
看到永康抓起茶盏,缓缓地伸向嘴边,乌银顿珠的心猛抽了一下。
“不要喝!”
“啪!”
永康刚伸到嘴边的茶盏,就被乌银顿珠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就从手里打落在地上裂成碎片。
“你?”
永康一脸的不解,怔怔地望着泪流满面的乌银顿珠,说道:“好好的一盏茶,干嘛给打了?你看,茶盏都打碎了,这么冒失,成何体统?”
“王爷……”
乌银顿珠已经泣不成声,在永康眼前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放在永康的膝盖上,埋头痛哭不已。
永康微微低头,看着伏在他膝盖上哭声不断的乌银顿珠,暗暗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想家了!”
永康伸出手来,把乌银顿珠扶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淡淡说道:“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太阳依旧明亮如初!”
说罢,永康斜眼一瞥桌上的茶壶,转身就出了乌银顿珠的房间。
“王爷!”
就在永康出了房门,刚走了几步,公羊毅和尉迟剑他们四个侍卫,腰里的佩刀已经出鞘,从檐角的黑影里闪身出来。
“回去!”
永康摆摆手,沉声便喝!
公羊毅望了一眼乌银顿珠的房门,这才跟在永康身后,一起来到前院的北书房门口才停下。
“去搜搜,但不要为难她!”
永康一脚跨进北书房的门坎,回过头来,又叮嘱一句。
公羊毅一怔,然后一挥手,和三名侍卫就向猫一样掠向偏院。
偏院的房间里,满脸泪痕的乌银顿珠,她还不知道,就她那一把打掉永康手里茶盏的动作,着着实实地救了她自己一命。
一个人,只能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