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裹着黑色的貂毛斗篷,蹲在河边放花灯。
花灯微弱的光芒照得他的脸上都是微弱的白皙。
“大过年的,梁钰少爷真是好兴致。”
齐梓恒笑着,直接蹲在了他的旁边,看他骨节分明的手将河水中的花灯推了出去。
小小的花灯中的烛火在漆黑一片的水面上似有似无的飘着。
梁钰也索性直接靠着阶梯坐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团年去,在外面溜达?”
齐梓恒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目光不由得追着那河里的小小花灯。
“这话同样送给梁钰少爷。”
梁钰捂着嘴干咳一声,一脸狡黠的看着齐梓恒。
“我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溜出来放花灯,今日倒是被你抓个正着。不准跟阿川说我放花灯不带他啊。”
齐梓恒笑着点头。
又忍不住歪着脑袋看着他。
每年都要来放,每年都有没能达成的愿望吗?
“梁家的少爷也需要有愿望要托于小花灯来实现吗?”
梁钰长叹一声,坐起来用下巴戳着膝盖,眼神不由得放空。
“哎,家世太好,长得太好,喜欢我的人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齐梓恒有些汗颜。
不过既然他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
二人就这么并排坐在河岸边吹着冷风。
许是两人就这么枯坐着有些尴尬,梁钰吸了吸鼻涕,举着手边另一盏灯问道。
“这还有一个,你要不要来一个?本少爷的愿望分你一个。”
这人还真是......
齐梓恒还没反应过来,花灯就被塞到自己怀里来了。
连带着纸啊笔啊一股脑的丢过来了。
齐梓恒看这一大堆东西有些发愣。
他哪有什么愿望,他每天就过一天算一天。
顶着梁钰莫名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写下来几个大字,将花灯放了出去。
放完花灯,不由得双手合十,心里祈祷。
“愿!世界和平,百姓安居乐业!”
梁钰不由得一呆。
“你就许了这些愿望?”
齐梓恒得意的看向他。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去获得,目前日子倒是也说的过去。但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世界更好一些......”
正说着,忽然远处升起一阵阵烟花,在夜空中爆炸开来,照得梁钰的脸亮如明月。
“新年快乐,梁钰少爷。”
“新年快乐,梓恒兄弟。”
二人异口同声,忍不住对视一笑。
“梓恒兄弟,你快些回去吧,太晚了路不好走。”
齐梓恒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提着灯笼准备告辞离去。
梁钰还在原地,一副要目送他离开的模样。
“你不走?”齐梓恒挑眉。
梁钰轻轻咳了一声,把脑袋别了过去。
“脚麻了......”
齐梓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先走吧,我反正与你也不同路,脚好些了就离开了。”
梁钰都这般说了,齐梓恒也不与他客套了,挥了挥手,就挑着灯笼先走一步。
新年本来就是举国同庆,全部百姓都沉浸在团圆的氛围之中。
同在京城,却热闹非凡。
各大食肆酒楼都是常常爆满,丝竹乐器之声不断。
有人喜笑颜开大鱼大肉,有人却衣不蔽体饥寒交迫。
王贵是全凭着心里的火,铆足了一口劲儿才走到京城的。
如今现下正是除夕之夜, 若是往年的此时,他定然已经躺在母亲的怀里吃着新炒的瓜子。
想到临行前父母的关爱和心疼。
一路上王贵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掉了多少次眼泪了。
村子被解封那日,他就已经打听到王黎已经被押送回京城了。
本来还指望着跟着王黎日后能一飞冲天衣锦还乡,倒是没想到连这样有能力的人都能败下阵来。
王黎行军撤走,村子里的人自然对受羽林军保护的王贵一家人多有怨言。
可以说在村子里的几日连带着王贵父母都被村子里的人暗戳戳的报复。
连他们王家的田都被人半夜拿锄头给锄个稀烂。
更不要说自己的母亲,原来在村中说话还有几分分量,现在出门更是被人白眼。母亲整日在家里,都不再愿意出门了。
王贵想着小栓一行人被自己害的不再有人愿意在跟着他了。
反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左右在这个余水村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了。不如直接出来继续跟着王黎,没准还能一飞冲天。
于是不顾父母的劝阻,他背着行囊就启程了。
出门前还在父母面前砰砰叩头。
拍着胸口说不闯出个名堂是绝对不会回家的,他们二人就等着享福吧。
爹妈都知道拦不住儿子就一个劲的抹眼泪,还往他的包袱里塞了刚烙好的两个饼子。
他哪里出过远门,自以为山外的景象同山内并无二致。
出了村才知道自己在父母身边的生活无比幸福,光是住店都快把他口袋里的钱掏空了,更别说还遇到了山匪打劫,能活下来都不错了。
一路上他只得睡草地,啃野果,连带着备用的鞋都走破了好几双。
他在路边睡觉居然还会有人朝他丢钱!
钱也丢了,也回不去了,王贵就这么死熬着,熬着熬着,就到了京城。
直到看见跨年的烟花,王贵才意识到。
原来已经过年了。
泪水忍不住又流淌了下来。
来京城已经好几日了,京城的大小简直完全超出的他的认知,他一连在街上蹲守也没能见到王黎,寒冷的气候确是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所有的恨意都归结到林恩身上。
都是林恩,他才背井离乡。
他倒是死的一了百了,自己却要遭受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