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陈夫子的期待,能够参加童生试的李承平则没想那么多,该干嘛干嘛,按常态进行即可。
又是一年秋收,微风拂过,田野上层层叠叠的麦浪甚是壮观。
即使成了读书人又如何,还不是得帮家里干活,捡麦穗是不可能去的,好不容易修白的,帮奶奶掏咸菜却是跑不了。
夏天,豆角丰收的时节,基本每天饭菜里都少不了它。
往年都是腌些李承平说不上来的豆子,今年的豆角属实冒的有点多,索性就被余氏晒干,前段时间腌制成酸豆角。
九月正是农忙的时候,余氏要弄全家人的饭,忙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个时候李承平就算再忙也要上前搭把手。
腌好的酸豆角酸臭酸臭的,李承平没有在意,往咸菜缸里面一掏,扯出一把来。
中午,余氏准备的饭都很简单,怎么方便怎么来,锅里熬着杂粮糊糊。
李曦盯着冒着热气的蒸屉,看时辰差不多了,冲着厨房外面就吆喝,“你可快点吧!奶要是知道咱晌午饭还没搞完,咱三个就等着挨骂。”
忙将酸豆角放在案板上,李承平是一点不慌,主食都差不多了,就剩炒个菜的功夫。
“姐,咱们要不加点肉吧!”李承平拿抹布包着手,把蒸屉盖子打开。
李若犹豫了下,小心让二妹去门口张望,看奶去河边洗衣裳回来没,吩咐着,她手上也没停,菜刀切着酸豆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探着脑袋的李曦开心的说道:“没回呢!奶刚出去没一会儿,刚才好像还说把她的饭也带田上去。”
放下心来,李若笑着去井里吊着的篮子里取了一小块肉。
天气还比较热,肉若是不放在荫凉处,不要一天就放坏了。
切了肉丁,李若擦了擦手,起锅烧油,甭看等会菜的成品模样,仅是这番架势,就知道没少下厨房。
李承平很有眼力见的去看火,他们姐弟三人在一块还好,帮忙做些厨房的活计是无妨。
可一等到余氏回来,就铁定不会让他进厨房。
真不知是那个给她说过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就怕往后有人拿孙子进过厨房来说事。
不管他怎么给奶奶解释,进厨房其实没什么影响,也完全没什么用,老太太就认圣贤说的话,哪怕她不理解其中的真实含义。
切好的肉丁往锅里一炒,油亮的色泽就已经让人吞咽口水,火候差不多,将酸豆角倒入,酸臭的味道被激发,进一步勾动了三人胃里的馋虫。
把菜窝窝和杂粮糊糊打包好,肉末炒酸豆角早已出锅晾凉。
“承平!”正准备收拾完去田上送饭,李轩的一声呼喊,将几人的视线从香香的菜上转移,“我来给你送好东西来啦!”
李轩?
怎么现在回村里了!
李承平不敢耽搁田埂上干活大人的饭食,解下打包好的饭菜,让二姐提着先过去,李轩这时已经进门。
今年已经二十岁的李轩,因为这几年坚持习武,走起路来昂头阔步,大概是来的匆忙,有些微喘,见李曦过来笑道:“二妹妹这是要给兄长一个爱的抱抱,果然,还是你对哥哥最好。”
往旁边一闪,李曦瞪了一眼贫嘴的李轩,身上还流着汗呢!
给李轩倒了杯菊花茶,听清来意后,李承平就张罗着几人先吃饭,边吃边聊。
“这不,明年你要与我一同下场,我爹刚从西安寻了本今年院试的选集,忙不迭就让我送来,你说说看,有这么把儿子当牛使唤的吗?”
说着,李轩从挎在身前的布袋里拿出了一本文册,墨迹还新,正是刚出来的陕西院试文选集。
李承平心里很感动,没想到大伯这么惦念自己,这本选集大概就是这几日出来的。
童生试每年都有,分为县试与府试,依次去县城和府城考试,院试则是成为童生后的考试,是为了选取秀才。
院试三年两试,今年的院试应该是刚刚结束不久,明年还有一场,若是李承平能够一路通过县、府试,就有机会参加明年的院试。
这本院试选集可以说是及时雨呀!
陕西学政中意的文章文风暂且不提,今年的西安知府可是新到任才一年,新任知府就是接下来三年的府试主考官,他是李承平能否通过童生试的关键所在。
因此,了解这位大人的喜好,就很关键,不过文好可破,李承平倒是并不太担心,但大伯的这份关心,真的不可辜负。
翻动着选集,李承平就愈发的惊喜,不只有今年的院、府、县试优秀文章和诸大人批注,这几位大人往年择选的文章和喜好,书中都有所标明。
不由惹人感慨,这家书肆不愧是做这门生意的,内容之详细,简直全乎的很。
趁着李承平看书,李轩是真的饿了,招呼着李若吃起饭来,他这副吃饭模样,看的李若直摇头。
听爷爷李固说过,今年堂哥李轩行过冠礼后,就与前年议亲的人家完婚,马上都是成亲的人了,怎么吃相还是如此难看。
早就对这位兄长习以为常,李若笑着端起碗吃饭,还单独拨了些菜放一旁,她怕弟弟又看书入迷,半天不动筷吃饭,要是只有他们还好,现在加入了李轩这么个大男人,怕是还不够吃。
想着想着,李若就想起自己的婚事来,明年她就十五了,大乾朝的女子是十六岁及笄,这个时候就可以嫁人了,有的家庭更是会在女孩十三四岁时,就将人嫁出去。
只有不舍得孩子的父母会多留两年,临近及笄才舍得放手。
不过,即使要顶到年纪才嫁人,可这些女子大多也都会提前定下婚事,一到年纪基本上就出嫁了。
李家人倒是没想那么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社会公认,所以这一两年也是张罗着给李若物色。
倒是看好了几个,但都被李承平给否了,虽不知为了什么,但李若知道,弟弟都是为了她好,再怎么说也不会害她。
姐弟俩早就捆绑到了一起,她知道小弟是想等明年童生试考完再说,那时,若是没考上,她才十五,议亲不算晚,若是考上了,自然就有了更好的选择。
没想到大姐心思这么乱,李承平想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能找更好的,就找更好的。
媒婆挑的人都很一般,多是附近各村的小地主子弟,家里有个几十亩土地,现在还是国朝初年,天下无主之地甚多,朝廷鼓励开荒。
家里只要丁口,壮劳动力足,都可以开垦不少荒地,日子大多过不错,即使遇上些什么天灾,凭借着家里储蓄的粮食多半也能挺过去。
说实在的还不一定有自家富裕,就凭这些,怎么可能让他们娶自己姐姐。
这样的家庭虽然日子不错,但事情同样也多,农家人丁就没有不复杂的,人多的人家是非多。
李家还算好,没有那么多矛盾,大伯一家常年住在镇上,李家还算富裕,平常有李固老两口压着,除了为了吃东西,二婶对余氏有些埋怨外,大多时候都还好。
但李家这样的家庭有多少,再者说,只凭媒婆一张嘴,瘸子都能说成腿脚利索,健步如飞。
李承平还是想着自己寻摸些,或是等自己中童生后,再好好挑挑,有个童生家人并不足以让书香门第或大户人家重视,可年仅不到十一岁的童生,含金量就不同了。
不多时就将书大略看了一遍,思索一番,就准备洗手吃饭。
不必着急,这本选集有的是时间看,现在才九月中旬,待到明年二月还有好几个月,备考时间还是很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