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出于本能。
    她来不及多想，一只手抽出诺雅买给自己的十字短剑，另一只手从口袋翻出安神粉。
    不要怕……不要怕，潘妮……
    就像神父先生说的那样，否定它的存在……
    少女深吸口气，缓慢挪动步子向那团黑暗中走去。
    啪哒……啪嗒……
    小巷一片死寂，唯有潘妮踩到水坑时的溅落声在四周回荡。
    明明只隔不到几米，身后闹市的喧扰却诡异般地消失了。
    啪哒……啪哒……
    又向前走上几步，几只老鼠从墙缝中窜出，吓了潘妮一大跳，手中的短剑险些掉落。
    少女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稳心态后继续前进。
    啪嗒……啪嗒……
    墙壁四周开始长出青苔，空气也变得愈发潮湿。
    终于，那团黑逐渐化作实体，潘妮在看到后不禁心头一惊——自己已经到了巷子的尽头。
    这是条死路！
    视线在这一刻骤然消失，刹那间出现在了潘妮身后。
    【不要回头！】
    少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警告她不要这么做，心脏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但潘妮还是想起了神父和诺雅的话，一咬牙，猛地转过身去！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天幕上璀璨的繁星，深邃、静谧、又一望无际。
    然后，便是猩红。
    那是一颗眼球，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它悬浮在半空，直勾勾地盯着潘妮。
    那股视线，那股恶意，跟之前一模一样，甚至更加邪恶！
    它在靠近，以慢动作地形式缓慢靠近，瞳孔越来越大，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好似要将人一整个吞噬殆尽。
    本能在催促潘妮快点做些什么。
    ……安神粉！
    她迅速拧开瓶塞，抓起一把猛吸入口中，然后紧闭双眼。
    否定它……潘妮……
    这不是真的……
    来不及了……快点否定它！
    三秒后，少女睁开一条细缝，却发现那颗眼球居然还在！
    而且离得更近了！
    它学着潘妮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某种嘲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潘妮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失声尖叫，连连后退，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绝望之下，潘妮下意识将十字短剑和玻璃罐一齐丢出，没想到竟直接从眼球中穿了过去！
    这家伙连实体都没有！
    现在的潘妮两手空空，浑身早已没了反抗的气力，她瘫软在墙角，失神地凝视着眼球中的那片星空。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剥离身体，过去在被窥视，未来在被窥视，灵魂在被窥视。
    ……！
    可正当眼球贪婪地睁大瞳孔，准备汲取更多时。
    下一秒，它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它开始痛苦地扭曲、变形，瞳孔更如同缩水般抽搐起来。
    空间在破碎，繁星在陨落，在哀嚎！
    它们变得黯然失色，并急速向后退去！
    未等潘妮回过神来，在一声空气的震爆中，它消失了。
    …………
    同一时间，
    诺雅仍穿梭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潘妮。
    她大声呼喊着少女的名字，可始终无人应答。
    天已经彻底回归黑暗，要是这个节骨眼上被那股视线缠上……
    【shit！】
    诺雅心底里咒骂一声，继续漫无目的地搜索。
    突然，一股强烈的异样感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一种奇妙的、飘飘然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看看的感觉。
    不止是诺雅，身旁的路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聚集而去。
    “真主在上，这是谁家的小姑娘！也太可爱了！”
    “哦！瞧瞧她！是如此的惹人疼爱，我的心都要化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天哪，难道是……如果可以，我真心愿意收养她做我的女儿！可惜我还有四个孩子！”
    “…………”
    诺雅在一声声议论中尝试挤到最前面，期间她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艺人】的权能。
    “这位先生……麻烦……请让一让！”
    果不其然，突破最后一道人墙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穿定制束身衣、泡泡袖、超大裙摆，头戴红色天鹅绒软帽的少女。
    她双手抱胸，两脚张开，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火红的长发与天际线融为一体，随风飘动。
    尽管如此，也无法掩盖她那微微泛红的眼角，以及早已风干的泪痕。
    是潘妮。
    〇〇〇
    回到宅邸，简单的沐浴、更衣后，诺雅便像脱了线的木偶般一头栽倒在床上。
    好累……
    要累死了……
    路上听潘妮所述，那个眼球貌似并不是神父所说的【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安神粉和短刀也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属于白忙活一场。
    而且，潘妮能活下来属于纯粹的侥幸，甚至可以用【强运】来形容——那家伙当时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可蹊跷的地方也在这里。
    眼球自己把自己给吓跑了，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
    莫名其妙。
    没有实体，无处不在，以负面情绪为食、追踪，出场便伴有强烈的精神攻击……
    如此可怕的家伙会害怕什么呢？
    ……神明？
    诺雅下意识地想到，但很快就否认了这一观点。
    不，这明显是图省事所找到的借口。
    就像长时间在海上生活的船员们因无法满足生理需求去侵犯母羊，被发现后将罪因全部推脱给恶魔一样荒谬可笑。
    【是恶魔！船长！我遭到了恶魔的蛊惑！】
    神明的确全知全能，但祂凭什么会庇护潘妮，完全没有理由。
    潘妮并非虔诚的信徒，她跟自己来到教堂参加祷告的目的差不多——都是为了免费派发的饼干。
    再说，神明本体无法直接干涉人间，只能通过修改因果或派出代理人来达成目的。
    换言之，神明要想要拯救潘妮，场内必须存在一位第三者。
    故，排除。
    清醒点，诺雅，什么都联想到神明只会让你成为一只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秃头地精！
    少女甩了甩脑袋。
    可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排除神明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推理的线索。
    算了，怎么都好，想太多头又要痛起来了。
    总之事件已经结束，那家伙应该不会再缠着潘妮了吧。
    诺雅如此想着，翻过身，选择一个舒服的躺姿。
    哼唧两声后，在一阵好闻的香气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