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后面衣服摩擦的窣窣声，才从后视镜看到易沉跃已经醒了，只是一脸懵逼像是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倒是没有往日的精明，只有青年人才有的呆愣。
    余红兰忍不住笑着问了刚才的话。
    易沉跃愣了一下，随即仿佛如梦初醒，看看表，又看看外面，再看看余红兰，一脸歉意。
    “实在对不住，我也没想到我会睡这么久，你累了吧，前面靠边停下，换我来开！”
    余红兰摇头。
    “昨天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又喝了你的咖啡，我到现在还精神抖擞，前面到镇上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热乎的再换人开，估计中午就能到家了！”
    易沉跃仍然被车厢里的药香味安抚的稳如老狗，前所未有的镇定，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
    “那个，余大夫，你身上带了什么药？为什么我感觉很安静？”
    余红兰晃了晃手上的沉香木串珠手链。
    “不知道啊，可能是沉香的功效，有镇定安神的作用，不过你这么年轻，应该用不到。”
    易沉跃揉揉太阳穴，不好意思坐着享受，伸手把余红兰身边，被她翻的有些乱的零食纸包整理一番，又把空了的保温杯拿过来，涮一涮，重新倒上热水。
    越往北越冷，在车里还没感觉，到了镇上，刚打开车门，吸一口气，就觉得从里到外被冰了一下。
    “余大夫，把大衣披上，外头冷。”
    说着把之前给余红兰盖的大衣递过去。
    余红兰刚打开车门，的确被冷风吹的一激灵，关键是喝了一肚子咖啡，本来坐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出来被冷风一吹，就有些尿急。
    胡乱套上易沉跃递过来的军大衣，余红兰跺跺脚，抬手将车钥匙丢给易沉跃锁车。
    “锁车，我去去就来！”
    早上的城镇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白雾里，冷空气已经具象化，东北的寒冷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刻在东北孩子的骨子里，外出走到哪，冬天都找不到这种感觉。
    早点铺子开的特别早，热气腾腾的蒸包子雾气跟冷空气对冲，看着就让人神往。
    易沉跃点了一笼包子两碗大碴粥，余红兰过来，又要了两个咸鸭蛋，一人一个，还要了油条泡在豆浆里吃。
    总之昨天下午吃多了，晚饭没吃，夜里吃一肚子不顶事儿的零食，这会儿闻到早餐的味道，饥肠辘辘，余红兰感觉自己能吃下一桌子。
    结果就是眼大肚皮小，余红兰吃撑了，捂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打嗝，等着易沉跃。
    易沉跃慢悠悠的将咸鸭蛋的蛋白和蛋黄用筷子碾碎搅和在一起，再挑起来放在包子上，跟馅儿混合，咬一口，美滋滋的，脸上享受的表情肉眼可见。
    他也的确非常享受此刻。
    在首都，他每天都很忙，就算休息天，工作压力也特别大，一年到头这样，都习惯了也就好了，但是突然放下工作，放空脑袋，美美的睡一觉，再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餐，让他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余红兰不觉得这有什么享受的，因为她每天都这样生活，从不把压力强加给业余时间的自己。
    吃饱喝足，两人谁都没说走，坐那发了会儿呆，等早餐店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小城热闹起来，难得有小轿车来，停在路边就很引人注目，两人这才站起来，火速离开。
    这回换易沉跃开，车里暖烘烘的，余红兰裹着军大衣，上车就开始睡觉。
    吃饱了犯困是基操，余红兰顺应生理规律，歪在后排座上，闭眼睛一秒入睡。
    易沉跃还想着即将到达目的地，对方肯定跟自己一样兴奋，可以聊聊天呢！
    结果还没起个头，就看见余红兰已经睡的东倒西歪。
    他轻手轻脚，将车开的稳当些。
    余红兰这一觉又从七点多睡到下午两点半，车停在三源胡同口，她才慢悠悠转醒。
    “到了，这里就是三源胡同不？”
    易沉跃有些不确定，但应该是！
    余红兰抬头，就看见胡同里，自家门口，大姐红梅正在门口往这边看。
    她一下子精神了，打开车门冲余红梅挥手。
    “大姐，大姐我在这，我回来了！”
    余红梅也听到了余红兰的声音，顺着来源看过去，眼睛一亮，屋子里的江靖宇跟着跑出来。
    两人到车边，红兰像是乳燕投林，扑到大姐怀抱。
    “大姐大姐，我好想你！”
    说好回来处理二姐的事情，结果一走大半年不回首都，还要在安平结婚。
    江靖宇跟易沉跃打招呼，等姐妹俩说完了话，后备箱东西已经被拾掇下来。
    江靖宇跟易沉跃握了握手，余红梅说啥也要拉易沉跃到家里吃饭。
    “这都过了饭点儿了，哪能让你空肚子走，前天红兰就打电话跟我说了今天回来，我专门给做了午饭，吃了再走，就添双筷子的事儿。”
    “真不用了，不耽误你们姐妹团聚~”
    红梅和江靖宇轮番劝说，易沉跃颇有些不好意思。
    余红兰还要给人塞油钱，自然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跟大姐一起挽留。
    “你就别抻着了，不就一顿饭么，等到年后回首都，还指着你带我一起呢，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提要求了！”
    易沉跃脸上这才出现松动的神情。
    红梅和江靖宇见状，趁热打铁，帮着锁车门，拿行李。
    易沉跃顺手把余红兰的包裹拎在手里。
    “那就叨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这一路上兰兰给你添麻烦了，别看兰兰走南闯北，其实她最不耐烦坐火车，尤其是长途卧铺车，坐时间长了，我也觉得累，下车还要耳鸣几天呢！”
    余红兰顺口接话。
    “那你是肾虚，回头我再给你号号脉，还有江公安，一起！”
    姐姐们的丈夫不说家庭性格，起码必须得健康，别有什么潜在疾病，嫁过去不当妻子当护工，那咱不干。
    江靖宇一听，不知怎的，脊背嗖的一凉，精神一凛，小跑着不敢说话了。
    午饭准备的都是红兰爱吃的，飞龙炖榛蘑，酱大骨，酸菜炖粉条里面还有五花肉。
    “血肠？哪里来的血肠？”
    余红兰惊喜，吃的满嘴留言。
    红梅笑道：
    “乡下有人家杀年猪，知道你爱吃，你江大哥早早跟人预定的。”
    这年头血肠作为杀猪菜当天才会有的特色，外面轻易买不到，的确得预定。
    “多谢江大哥！”
    余红兰夹一筷子血肠放在米饭上，冲江靖宇眯起眼睛笑着道谢。
    江靖宇连说不用，又给易沉跃夹了一筷子血肠。
    “你也尝尝，咱们北方孩子出门在外都会想这一口。”
    江靖宇和红梅都吃过了，拿着筷子不过是为了给俩孩子夹菜，筷子都是干净的。
    易沉跃的确久违北方菜，逐渐放开手脚甩膀子吃。
    填饱肚子，屋子里火炕烧的暖烘烘，余红梅还在炉子上给红兰烤了橘子，橘子皮的香气在室内盘旋不散，要不是礼仪在，易沉跃简直不想走。
    告别余家姐妹，江靖宇送他出去。
    面对外头的风雪，易沉跃咬咬牙，告别身后的温暖，一头扎进寒风中，离开余家，走到胡同口自己的车里。
    外头大雪纷飞，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车子里安静的可怕，仿佛两天一夜的陪伴都是梦幻，易沉跃扯起的嘴角垂下，启动车辆，在风雪中缓缓往药厂那边行驶。
    跟易沉跃截然不同，吃饱喝足，余红兰在宽敞的火炕上打滚，被子有太阳晒过的味道，整个家里香喷喷且暖烘烘。
    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跟姐姐们住在一个屋的日子，余红兰权当自己还是小孩儿，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撒手。
    江靖宇进进出出收拾碗筷和饭菜，把桌子擦干净收起来，又去洗干净碗筷，厨房也收拾妥当，还往火墙里加煤。
    “大姐，这回你是完全真心，没有勉强了吗？”
    红兰给大姐诊脉之后，只是有些血虚，吃点好的补补就没问题，收起脉枕，她认真询问。
    红梅脸颊红了红，虽然觉得在妹妹面前谈论这些优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郑重的点头。
    “嗯，江靖宇本身很好，人品没话说，对我也很好。”
    余红兰对此有点了解，当初只因为堂弟突然冒出来，他就坚持卖房，而不是仗着自己已经继承房子，堂弟不知道遗嘱内容，随意打发了事。
    还有职业的加持，再加上从红兰接触到江靖宇开始到这会儿，江靖宇眼里有活儿，在意大姐，不让大姐拿重物碰冷水。
    除了自家哥哥，红兰没有跟成年异性相处的经验，但是江靖宇跟伍丛飞给她的感觉天上地下，截然不同。
    “好，江靖宇的确很好，我没告诉你，之前我还跟他有过一点交集呢！”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没事吧？”
    红梅想到江靖宇的职业，实在猜不出除了红兰遇到麻烦，还能有什么值得她跟一个公安有交集的！
    红兰笑着安抚红梅，顺势把之前给大姐买的火车站附近的房子说了，包括江靖宇当时的妻子和二人闹离婚的真正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