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到达洛杉矶的时候正值傍晚,西海岸的夕阳温柔缱绻。
与白天时碧蓝相接的海天不同,到了落日时分,海面上方泛起浓郁的橙红色,再然后是一种梦幻的紫色,细细的云线织成纱帐,太阳像滚落鲛纱的宝珠。
美国西海岸的情调与世界上任何地区的氛围都不同,这里繁忙却悠闲,热闹又浪漫,秋天的傍晚微凉的晚风拂面,走在路上总能听到些欢快活泼的曲调,像个为了爵士而生的城市。
走出机场,就能看到笼罩在一片橙红色之中的高楼鳞次栉比,更近处的棕榈树像是有着长脖子和爆炸头的男人,轻轻随风舞动时像跳着欢快的舞。
席勒站在机场前打了个哈欠,太阳越落越低,旁边的便利店推开门时的风铃响声一直都很清脆,买了瓶咖啡出来的提姆把便利店的门关上,对着席勒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罐子。
席勒对他摆了摆手,他喝不惯这种速溶咖啡,提姆把身上的背包紧了紧,打开一罐咖啡倒进嘴里。
他其实没那么爱喝咖啡,只是其他宇宙的他都很爱喝,跟他们待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不来杯咖啡就浑身难受,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喝咖啡了。
酒店的车子很快就来了,不过有些有趣的是,来的不是什么很正经的加长豪华迎宾车,而是一辆贴着鲜艳花朵图案的福特老爷车。
开车的是个黑人小伙,他帮席勒把行李拿到了后备箱,从坐上车的那一刻开始,嘴就没停下过,要不怎么说西海岸说唱出名呢,这小伙说话自带一股说唱的节奏感。
“我保证你会爱上我们的绿色之家,在这里度过非常愉快的两周,先生,我知道你们来自纽约,那可是大城市,但是马努汀与那里不同,那是非常安静的小镇,祥和又美丽……”
提姆没听说过他口中的那个地名,他猜测可能是本地人的叫法,不过听说是小镇,他看了席勒一眼,席勒给他看了一眼爱彼迎的预定界面。
原来这次他们没有定市中心的酒店,而是在洛杉矶市内与他们要考察的那个爱之农场之间的地方订了一间民宿。
这是距离农场大概40多公里的地方的一个小镇半山腰上的房子,似乎是个很受欢迎的旅居民宿,提姆翻了翻图片,发现这是典型的林中小屋,最受欢迎的点应该是客厅的窗户能够看到大半个洛杉矶城市,甚至能看到海岸线。
他们很快开上了加州10号公路,这也是一条相当有名的公路,蜿蜒曲折的路线,背景是浓郁到如同未经稀释的颜料一般的橙红色,天色稍稍暗下来后还能看到一大片的星空。
似乎是经过了某个重要的路口,车子有点堵,席勒和提姆是大开眼界,因为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老爷车,提姆怀疑这其中很多车子比托马斯年龄都大。
他趴在窗口往外看,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大麻味,咳嗽了两声之后还是把脑袋收回来了。
眼看着前面的司机要掏烟卷,提姆立刻说:“抱歉先生,我未成年,你能等会儿再抽吗?”
“你说这个?这个就是普通的烟。”那个小伙笑了笑说:“你不抽烟吗?那我也不抽了。”
“香烟没关系,我实在闻不惯大麻味儿。”提姆十分嫌弃地皱着鼻子,他的嗅觉非常灵敏,也有可能是常年生活在上城区养成的毛病,他总是闻着大麻有股呕吐物的味道,闻到他就想吐。
这个时候席勒非常熟练地从自己拎着的手提包里摸出来了一盒烟,扔给了司机。
司机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看到包装之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中国烟?!上帝!你真是个幸运的阔佬,这该不会是大陆货吧?”
“当然,正宗苏烟,算你小子走运。”席勒说:“我侄子家很有钱,从小就不让他碰烟酒,你可不能把他带坏了,否则我没办法跟他爸爸交代。”
“明白明白。”黑人小伙咧开一口白牙,笑得合不拢嘴,提姆给席勒比了个大拇指。
实际上,中国烤烟在西方非常受欢迎,而其中又分香港水货和正宗大陆货,正宗大陆的烤烟卖的可比大麻贵多了,而且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其实主要是因为西方这边处理烟丝的手法很粗糙,像闻名世界的骆驼牌,基本就是生烟,也就相当于在抽树叶子,很呛不说,还没有任何烟草的香味。
中国的烤烟就要讲究很多了,烟丝处理手法老道,烤制得也正好,尼古丁含量没有那么高,却非常香,最重要的是呼出的二手烟不呛。
甚至是在抗日和解放战争年代,解放军都是靠出口香烟来赚取外汇的,那个时候卖的就不便宜,所以不少欧美这边的爸爸辈都以能抽得到中国烟为身份的象征。
黑人小伙点燃了烟,吸了一大口,享受地吐出烟雾,他打量了席勒一下之后说:“你看上去像是混血,你应该在中国有亲戚吧?你去过重庆吗?我看tiktok上面说那是真正的赛博之城。”
席勒想了想,他还真去过,不过他去的那个年代,重庆还算不上什么赛博之城,于是他如实说了,“去过倒是去过,但那是很早以前了,你想去中国旅游吗?”
“想是想,但是签证也太麻烦了。”黑人小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有朋友想过去,签证流程走了三个月,我也就只能刷刷视频了。”
现在的车子开得不快,按理说在车里抽烟应该很呛人,但提姆感觉还好,他抽了抽鼻子,没闻到什么很浓烈的烟味,至少不像以前吸二手烟那样,烟雾一飘进鼻子里都刺得人发疼。
过了一会到了路口,黑人小伙拿着那包烟下了车,递给了旁边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两根烟,车子很快就过去了。
开窗检查的时候,提姆正好坐在窗边,他浑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得有几千美元了,警察看都没看他一眼,检查了一下席勒和提姆的手提包就放他们过去了。
“最近怎么查的这么严?”席勒有些疑惑地问。
“别提了,不是又要选市长了吗?最近很多大人物在洛杉矶来来往往。”
席勒这才想起来,洛杉矶的市长竞选正在秋冬,这会儿应该正是激烈的时候。
他还没说什么,提姆就有些好奇地问:“候选人都有谁?什么来头?”
“候选人很多,但是有希望的其实就那两三个,准确来说就两个,一个是叫图索奇的白人,好像是个做大生意的老板,另一个叫凯伦娜的是个女性黑人,他们两个一个是本地派,一个是外来的,竞争挺激烈的。”
“外来的?难道市长还可以选不是本地人的人?”
“不是那个外来的,他们两个其实都是本地人,只不过一个是在本地做生意的,另一个是后来过来投资的,一个代表西海岸本地的圈子,另一个代表国会。”
“现在哪个支持率高?”提姆又问。
“你们倒是挺奇怪的,来这里玩儿,竟然不先问景点,而是关心选举。”
“呵,我老爸可是个大人物,他成天念叨这些,我当然就有样学样了,而且我还有社会调查报告没做,估计也没什么时间玩。”提姆假装抱怨道。
黑人小伙呵呵的笑了起来说:“一看你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会对这些感兴趣也不奇怪,要说支持率的话,他俩其实差不多。”
“黑人女性当然更受少数族裔的欢迎,她在拉丁裔非裔和女性群体当中的支持率很高,我也更支持她,不过她确实是近几年才来洛杉矶投资做生意的,这一点不如那个图索奇。”
“但是也难说,本地有不少新兴的生意人都很支持她,毕竟他们都受够那群房地产商了。”
黑人小伙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拥堵的路段也过去了,车子继续往前开,直到越来越远离城市,并且上坡多了起来,没过多久就驶入了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还是挺热闹的,哪怕天已经完全黑了,镇子里也是灯火通明,还能看到有摆摊卖货的,黑人小伙解释道:“一条视频让这个小镇火了起来,最近游客多得不得了,到处都是拍照打卡的人。”
“你赚翻了吧?”席勒问。
“那倒也没有。”话虽然这么说,这小伙还是笑得合不拢嘴,他说:“这车是我叔叔的,还得给他分红呢,不过要是我今天给他半包烟,说不定你们的小费就全归我了。”
“都给你一包烟了,还想要小费?”提姆调笑道。
黑人小伙立刻扯着嗓子哀嚎起来,“不,你们这群阔佬!!你们不能只用烟收买我!否则如果你们在山上要用车我可不来!”
“在山上用车很难吗?”
“还行吧,主要是有人爱惜车子,不愿意往上开,我叔叔这破车快报废了,我也不在意,不过你们得给双倍小费,或者……”
黑人小伙盯着席勒手里那条烟咽了咽口水,席勒把烟收了起来说:“那还是双倍小费吧,别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好货,我还留着有用呢。”
黑人小伙又开始哀嚎了起来。
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一路往上开,席勒这才理解为什么这黑人小伙说山上用车难,这种路最费油,寻常司机不愿意开上来,看来他们最好还是想办法租辆车。
这小伙车技相当不错,转弯的时候不急不缓,也不是很颠,不是那种为了省油就牺牲舒适性的开法,所以下车的时候席勒又扔给了他一包烟外加充足的小费。
黑人小伙尖叫了一声,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说:“该死的阔佬,下次用车还叫我!谁要是敢跟我抢生意,我打爆他的狗头!”
提姆大笑起来,站在门前看着那贴得花花绿绿的老爷车摇头摆尾地开下了山。
他推开门,房间里的灯正亮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高大的白人男性正在屋子里等他们。
“老天,你们可算来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坐小黑狗的车子。”
“天呐,你是个种族歧视……”提姆有些惊讶地说。
大个子白人摆了摆手说:“那是他们的外号,他叔叔叫老黑狗,侄子自然就叫小黑狗,那可是个滑头,他是不是问你要双倍小费?就因为山路难开?”
“他开得确实不错。”席勒和提姆一直没把东西放下,因为他们并不习惯在房子主人开口之前就碰家具。
“他对谁都这么说,实际上因为旅游业兴起,政府有油费补贴,他能拿双份的钱……包就扔在沙发上吧,不用客气,毕竟你们的包比我的沙发都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