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紧紧握着章雪鸣的手,咧着嘴笑得很开心,眼泪却止不住地往眼眶外涌。
破碎感和雀跃感糅杂在一起,有点滑稽,又十分动人,像是宠物寄养处终于等回主人的小狗,每一根毛毛都在诠释着快乐。
章雪鸣取出一方手帕递过去。
宫远徵没有接,略弯了腰,将脸凑过去。
他刻意把头压低,眉头微微提升,眼睛往上看着她,显得眼睛大大的,脸小小的,说不出的天真无辜,诉不尽的可怜可爱。
章雪鸣不是没有被蛊惑到,回过神来却更加心疼他的顺从。
她单手擎着手帕给宫远徵擦脸,那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看久了,她便觉得心口闷闷的,鼻子也酸酸的。
“你再哭,我也想哭了。”章雪鸣轻声道:“好不容易见到你了,我俩就这样对着哭到观影结束?”
宫远徵破涕为笑,努力把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满腹委屈满腹压下去,只余下好似全世界春暖花开的欣喜,还有因失态而起的害羞。
章雪鸣帮他擦干净脸,拿着手帕的手正要缩回去。
“等等,我自己再擦一下,我觉着脸上还有点湿。”宫远徵一本正经地道。
他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很自然,手却微微发颤,从章雪鸣手里把那方手帕抽走,随便在脸上点了两下,就顺手将手帕揣进了怀里。
“帕子我先收着,等会说不定还会用上。”
宫远徵脸红红的,不敢看她,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着无赖里藏了点试探的话。
“你应该也知道,我眼窝子有点浅。”
章雪鸣被他逗笑了,没提醒他这些东西带不出去,又从腰封里摸出一方手帕来给他:“那你还是多备一条,免得不够用。”
宫远徵偷瞄她一眼,接过手帕,嘴角扬得老高,害羞又得意。
【大荧幕上,郑昭昭跟宫远徵说起,长老院八成是给他配了个绿玉侍,第二天会跟着角宫送东西的人过来徵宫。
宫远徵不信:“那么多年了都没给我配,我去趟镇上他们就想起来了?”
见郑昭昭十分笃定,他认真思索,分析起来:
“我不像宫子羽,我从不往宫门外跑。所以长老们认为我不可能遇到危险,老执刃不提,他们就装糊涂当没有这回事?”
“而今哥哥做了新执刃,我是哥哥最看重的弟弟,以后说不定我还会有像今天这样外出办事的时候。长老们怕我出事,才给我配备了绿玉侍。”
“绿玉侍不直接来徵宫找我,而是先去角宫,由哥哥发话……长老们是怕我一时意气把绿玉侍退回去?”
清脆的掌声打断了他的惆怅。
章雪鸣一边鼓掌,一边赞道:“精彩的分析!阿远,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对那个宫远徵刮目相看的何止是郑昭昭。
宫紫商都瞪大了眼睛:“宫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雪重子笑道:“他遇上了一位惜才又肯耐心引导他的好老师。”
宫唤羽也笑:“远徵弟弟的福气还在后头。”
宫远徵没接茬,只小声跟章雪鸣说:“我都记下来了,以后会比他更厉害。”
章雪鸣微笑:“我很期待。”
长老们的偏心再一次被摆到众人面前,刻意略过不提,不代表大家心里没数。
雪长老尴尬得不行。
花长老倒是坦然:“给远徵的绿玉侍早就选好了,名字叫金淼,父母以前都在徵宫做事……
老夫两年前就让人跟前山侍卫营通过气。那孩子一直压着不升阶,就等着回徵宫追随远徵了,也算有心。”
所以不是全在装糊涂,而是双拳难敌四手。
花公子给他爹竖了个大拇指:辛苦你了,老爹。
雪公子没想到三位长老往日和谐的表面下还藏着这么些事,感觉长老也不好当。
想到日后年纪到了,他也得接替雪重子,忐忑地偷偷瞄了眼雪重子,发现雪重子没注意到,失落地垂下了眼睫。
宫远徵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手笔给发言的都分了奖励。
花长老顿时感觉当爹的权威性又回来了,大方地分了大半给花公子。
雪公子也收到了雪重子的分享,那点失落当即拍拍翅膀飞走了。
【时间已经不早,宫远徵想送郑昭昭回去休息,郑昭昭却拒绝了:“昨晚答应了你,今天要跟你一起试做灯笼的。我有点想法了,趁还没过子时——你困了?”
宫远徵呆呆摇头,快步追着她进了偏殿。
杂物房里,郑昭昭坐在条凳上拿着篾片准备动手制作。
宫远徵忽然弯下腰,按住郑昭昭的肩膀,凝视着她的双眼,见她并不拒绝,才慢慢靠近。】
观影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冰层里,宫尚角还没捋清思绪,就感觉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他可从来没教过弟弟这些。
这、这也太孟浪了。
一定是那个宫二的错!
宫远徵有点窘迫,低声跟章雪鸣解释:“他那是高兴坏了,昭昭记得给他的许诺……他、他没想唐突昭昭,他就是想、想……”
“想贴贴脸,表达他的喜悦?”章雪鸣挑了挑眉。
宫远徵蓦地扭头看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花长老不好意思地垂眸嘀咕:“小年轻就是这么不知分寸。”
宫紫商“噫”了一声,捂住眼睛,手指张开,笑得猥琐:“看不出来,宫三还挺会……”
话没说完,就见——
【宫远徵闭上眼睛,偏过头,脸贴脸地蹭了蹭郑昭昭,然后放开手,直起身子,快步离开了,还带倒了另一张条凳。
郑昭昭愣了好一会儿,才单手捂脸,无声地笑起来。】
宫紫商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扫兴地放下手:“切~纯情小鬼头,这么好的机会,浪费。”
雪公子不明所以地东看看西看看,好奇地问宫紫商:“大小姐,那徵公子这种时候该做什么?”
宫紫商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个不停。
雪重子捂脸:“别问了小雪,徵公子什么都不该做。”
一群想歪了的成年人也有捂脸的冲动。果然不该用肮脏大人的想法揣度未成年。
章雪鸣直到这时候才不紧不慢地道:“你小时候也这样,哥哥送你小铃铛,你高兴得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我还以为你想亲亲他,结果你跟他贴了贴脸,就不好意思地抱着盒子逃走了。”
宫远徵又害羞又高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都记得。”
章雪鸣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过目不忘。”
宫远徵忽然就没那么高兴了,还有点难过和委屈。
他晃晃章雪鸣的手,耷拉着眉眼,像是淋了雨的小狗,垂头丧气地小声道:“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一直看着我、记得我,我却直到今天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