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板心里嗤笑，好一个嘴上说着忠贞不二的背主货色，“妹妹是有什么办法不成？”
    不见兔子不撒鹰，女老板才不去管刘秀芳搓着的手指。
    “唉，什么办法也得靠人去努力才能办成不是？”刘秀芳仍低垂着头，慢慢摸着自己手上的茧子，那是她弄柴火时磨得，好的七七八八，却也显示着主人生活的不易。
    女老板闻言暗骂刘秀芳胃口不小，一身衣服还满足不了她，嘴上却安慰道，“妹妹，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姐姐说。”
    刘秀芳做好表情管理，又抬起头，摆出一脸凄苦，“孩子小还在喝奶呢，可我这成日奔波苦，哪里有奶水喂他，现在孩子只能靠奶粉填肚子，每天看着他小小的一团，我心里苦啊。”
    “可怜见的。”女老板叹出一口气，还以为怎么样呢，这眼皮子浅的货，“妹妹，这也不是大事儿，一袋奶粉能喝好些天，咱努努力就都有了。”
    刘秀芳想着之前馒头就热水的清苦，逼出两滴眼泪挂在眼角，“我一天不吃不喝都挣不出一袋奶粉钱，哪里是小事儿，你们当老板的哪里能明白我们的苦。”
    “你帮姐姐，姐姐自然也帮你，事成之后姐姐帮你买奶粉。”女老板柔声说着。
    刘秀芳缓缓开口，“我和你讲个事儿你可别和别人讲，我们老板很抠门的，这群人说吃不好没力气干活，一定要几荤几素才行，不然就得加工资，唉，要不然我们又哪里吃得到那么好的饭菜。”
    眼角的泪被拭去，水盈盈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女老板，“她就是这么个抠门又爱占便宜的性子，我想着你把理货时的瑕疵品拿出来，说是送给我们这些干活的女的，一样的穿身上看起来也整齐打眼儿，省得我们穿得不好影响生意。”
    “我哪里有那么多瑕疵品。”女老板心里算着成本，这可都是钱来的。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您这儿和我老板那边卖的普通衣服可不一样，它没人穿，那可真没人敢买。只有穿得人多了，小姑娘们才敢和老一辈据理力争。咱们算是大半个同行，这进价卖价，咱心里哪里还不清楚，卖一件就挣回来好几件。”刘秀芳说得十分真诚，“你是不知道，刚就流行扎马尾时，我们这边老辈人都不让，必须扎俩大辫子才行，后来外来的扎得人多了，老辈人才让扎马尾。唉，我们这边可不开明。”
    女老板算完账，加上奶粉钱也不过几十块钱的投入，的确只要卖上几件就全回来了，嘴上却讲着，“哪至于这么邪乎，再说了我可没你老板利大。”
    哼，谁不懂谁，低端货而已，刘秀芳把身体往前倾，说着肯定句，“您这货是按袋算钱来的吧。”
    女老板屁股差点离开花坛边，他们批发市场进货，除开高端局按件来，其他基本是按袋来或者按重量来，有时候几家拼一车的量，毕竟量大才便宜。
    “您批出去，或者零售，按袋和按件，这赚得可不止是一点差价。”刘秀芳笑笑，“我就是没本钱，也舍不得离开孩子太久，不然这种好买卖我也想干。”
    “还是个懂行的。”女老板再不藏着掖着，“卖什么都这样，也不是我一家。”
    “您要是觉得行，先把钱付了。”刘秀芳伸出手。
    “事儿没干就要钱？”女老板把刘秀芳的手按下去，“我去理货，你去办事。”
    “那事成之后？”刘秀芳站起来，带着几分急切。
    “事成后就给你，我给你凑个整，十块钱，你够买奶粉了。哦，还有一身衣服，其他人瑕疵品，但我给你挑好的拿。”女老板也站起来，摸着刘秀芳的衣角，“瞧你这衣服都洗成了什么样子，不过马上就有新衣服替换了，多好。”
    刘秀芳噙着笑，“是呢，多好。”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走在回去的路上。
    叩叩叩~
    “进。”佟姐还坐在管理处内，正给收音机调台，收音机嗞嗞儿响着。
    “佟姐，成了。”刘秀芳汇报工作。
    “别急，再等个十分钟出门就行。”佟姐调烦了，干脆把收音机关上。
    “佟姐，待会儿那钱我收不收？”刘秀芳问道。
    “你得先收着，不过很可能最后得吐出来。”佟姐怕刘秀芳舍不得，只好解释道，“收钱办事没毛病，但她也不是傻子，等她反应过来肯定要闹，到时候你把钱退给她，一推六二五，就说你也没想到会这样就完了。”
    “能行？”刘秀芳贴着桌子站着，“今天她再卖不出去，不得急眼？”
    “急眼又能怎样？谁让她不懂咱们这边的风土人情。”佟姐满不在乎，“她这不讲究，我还和她讲究个什么。”
    刘秀芳噗呲呲笑着，礼尚往来，好事如此，坏事也如此，通用。
    “一会儿你可别露馅儿，绷住了。”佟姐自己面上也带着几分笑，“我得装出个占了大便宜的样子，你得装个十足的狗腿子模样。”
    “可别说了，我更想笑了。”刘秀芳捂住肚子，她不是个好演员，爱笑场。
    十分钟后，佟姐大摇大摆带着狗腿子刘秀芳走了出去。
    “她说你给我东西？”佟姐直奔主题，“不要钱？”
    刘秀芳赶紧给女老板打眼色，“佟姐，人老板说是给吊带和那种半透明衬衫，白给。”
    “我可不占别人便宜。”佟姐回头训斥刘秀芳，“我当老板的，还能差那么几个钱儿。”
    说是说，佟姐在刘秀芳说白给时，特意把嘴角翘得高高，训斥时又做出努力往下压嘴角的样子。
    “是我不会说话。”刘秀芳赶紧认错。
    “就是，我从来不主动占人便宜。”佟姐背着手，“有时候你们就是太客气，真让人没办法。”
    刘秀芳低头咬住下嘴唇，佟姐干嘛超常发挥，给她整不会了。
    不止刘秀芳不会了，女老板也不会了。
    “这是给我准备的？”佟姐指着女老板怀里抱着的一团问道。
    “啊。”女老板被佟姐的骚操作搞麻了。
    “拿来吧你。”佟姐一把拽过来，翻看了一下，又问道，“那个有我的没？”
    女老板在心里骂着无耻，“没有，都是均码，你穿不上。”
    “硬塞塞不就行了？我就是骨架大了点，肉不多。”佟姐抱着衣服，面露贪婪。
    女老板的嘴角抽了抽，弯下腰从架子底下抽出一件瑕疵背心，“这个有弹性，衬衫真不行。”
    “瞧你，这么客气，那我就不推辞了。”佟姐弯着嘴角眯着眼，“那个，嗯，我也不占便宜，就咱最后头那个摊位给你用吧。”
    女老板有点惊喜。
    “小刘啊，你带着咱大老板看看去吧，我先回去试衣服。”佟姐抱着一团兴高采烈的走了。
    最后一个摊位，本来订好给佟姐弟弟妹妹的那个，人不争气，谁也救不了，一直空着，此等鸡肋被佟姐送给了女老板，能用就用，不能就继续空着吧。
    “您可捡着便宜了，这摊位要不是人家家里突然有事儿还空不下来呢。”刘秀芳没想到佟姐真送，还剩几天，这摊位虽然在最后，要是好好利用多少也能挣几个。
    位置挨着后门，说好那肯定是扯，说不好倒也不至于，女老板认真观察着，把丝袜单拎出来摆个摊儿也行，越想越觉得不错，从腰间的包里抽出一张大团结，“喏，给你。”
    “那我也不推辞了，多谢。”刘秀芳点头哈腰把钱揣兜里，“祝老板发大财。”
    女老板美滋滋笑起来，今天看来真是个发财的日子。
    再新潮好看的衣服，一旦当了工作服，人只会夸，而不会去买，显然女老板还没认识到这一点。
    刘秀芳陪着笑起来，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等您哭时，我也可以陪着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