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麻戴孝的二子磕了头，摔了盆，在吹吹打打里一步一步向前走。
    上门女婿顶大多时候还是让人瞧不起的存在。
    如果是因为感情，主动去女方家撑起一片天，多少还能让人赞一声有情有义。
    可二子的死鬼爹不是，他只是逃荒时为了一口热乎饭，人模狗样的装了几年贤夫良婿，等媳妇儿的父母归了西，拿捏了媳妇儿，握住了家底，便开始见天儿吵着要扭转乾坤。
    好在那时女方本家的长辈们尚在，带着家伙事儿认认真真捶了他一顿，方才又有了几年安宁。等长辈们一个个又归了西，二子的死鬼爹也靠死了媳妇儿，半大的小子却不好拿捏了。打不服，吵不赢，只能喊着在外面生一个自己姓的儿子来逼二子给他生个孙子好三代还宗。
    事实证明空喊是无用的。
    在外头的相好那里，没多少钱的老东西，哪里值得生个孩子去套牢。
    在二子这里，三代还宗是最不要脸的行为。政策放在那里，他以后也只能有一儿或者一女，若是还了宗，他妈这支怎么办，多想一下都是对不起他地底下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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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芳精神头儿不大好，若说瘦高个儿那时她去时已经白布盖脸，这次却看了个完全，冻死的酒蒙子被挖出来的样子有些可怖，她这几日常常念叨着要不要去找马婶子瞧瞧。
    完全的唯物主义者变成了半个唯心主义者，刘秀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鬼神，但经历的邪么事儿多了，她学会了敬畏。
    红事儿吃席，白事儿也要吃席。
    普通人家都是院子里支桌儿，可二子孤家寡人办不起来，直接提前找了饭店。
    聚香居的老板娘还是那个老板娘，厨子也还是那个厨子。桌不多，两人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备菜，狠人总是能赚到钱的，他俩是多一个人都不请，等开席时两人瘫坐在后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雪又开始飘。
    白事儿的席吃得本就快，这一下雪就更快了。
    等雪能掩住鞋底，席散了。
    男人们一个个过来拍拍二子，女人们三三两两过来安慰几句，虚情假意的，真情实意的，分不清楚。
    唯一的事主看起来有些木然，别人都只当他死了爹伤心难过，可刘秀芳瞧着二子的神情有那种彻底放松下来的感觉，像是她以前总觉得二子时时刻刻紧绷着，不如关越坦然，不如三儿乐呵，现在这种放松让二子整个人都随和起来。
    “二哥，节哀。”刘秀芳斟酌着，“以后只管向前看。”
    是啊，往前看，二子回了刘秀芳一个浅浅的笑。他一直在往前看，除了最开始的恍惚，现在只是觉得他那死鬼爹死得便宜了些，喝断了片死得什么痛苦，相对于他妈的郁郁而终，简直像上天的恩赐。
    “谢谢。”二子指向后厨，“我让老板娘给留骨头了，带肉的，拿去给旺财吃，也帮我谢谢它。”
    实在人哩，刘秀芳拎着沉甸甸的骨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挑两根肉多的放点萝卜做个骨头萝卜汤，再来点手擀面，简直完美。
    完美到忘记去找马婶子。
    “今天吃啥？”饭搭子、婚姻合伙人、前后屋的邻居，能令刘秀芳跳脚的华哥拦住路，一副你不回答绝不放行的死样子。
    “我刚帮着送了人，吃完席回来，白的。”刘秀芳扯着嘴角，白的哦，忌不忌讳，嘿嘿。
    “你手里是打包回来的剩菜咩？”华哥盯着刘秀芳的手就差流口水，“刚吃完，那应该没凉透吧？”
    期待的眼睛，它们亮晶晶。
    刘秀芳咽了下口水，好好好，百无禁忌，真是太好了，“人主家留给旺财吃得。”
    “那旺财不是还没吃上呢么，给我先吃，我吃剩再给它。”华哥浑然不觉，身前的人眼，身后的狗眼，他们眼里实质化的愕然。
    等华哥真吃上时，天已经快黑了，骨汤萝卜片配上手擀面，热乎乎暖洋洋，“旺财，你的狗饭不错。”
    “闭嘴！”刘秀芳放下筷子，“你还让不让人吃了？”
    “你不吃我吃啊，就给这一小盆哪够？我饿一天了。”
    “不够？你上旺财盆里吃去。”刘秀芳护住自己的碗，这人简直了，都不如旺财，起码旺财还知道只能吃自己盆里的。
    汪！
    ——滚！
    旺财低下头呼哧呼哧炫起来，狗日的雄性，让雌性打食儿养着，还好意思吃本狗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