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唐的第一场雨,停了。
大唐进入秋天的第一场雨,也停了。
因为春夏都没有下过雨的缘故,这一场秋雨显得更是贵如油了。
刚才遮盖住了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重新露出了阳光,显得更是明媚和干净。
长安的天,很好看,蓝灿灿的,虽然太阳已经快要偏西,可仍旧如同仿佛从未惊扰过的大山深处的水潭般那样清澈。
但,长安被秋雨冲刷过后,却显得,有些让张楚皱眉了。
朱雀门外。
张楚看着四个人重新把马车挂在了战马身上。
没错,就是四个人。
除了程处默,秦怀道和王铁牛外,还有一个叫尉迟宝琳的半大少年。
刚才张楚进宫时,正巧遇到了驻守皇城金吾卫的换班,尉迟宝琳正是值守皇城的金吾卫校尉之一。
下值后,在朱雀门前见到了好友程处默和秦怀道,自是留了下来。
“大哥,好了。”
“走吧,平康坊,喝酒去!”
程处默兴奋。
今天借大哥的光,摇身一变从校尉晋升为都尉,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秦怀道搓着手,同样黑黝黝的脸上这会都有些红光满面,就像是饥渴了好久的野人,终于要能饱餐一顿了。
张楚望着宽敞的朱雀大街。
这会已经有不少孩童百姓在玩耍了。
不过,朱雀大街两侧的排水渠中,却是散发着一股让张楚无法平息眉头的味道。
抬头看了眼天色,距离天黑还有些距离。
“先不去了。”
张楚摇摇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院子,然后把红薯栽种下。”
“你们可知道什么地方有卖院子的吗?”
张楚看向了程处默几个人。
置办房产,这是在长安生活下去的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也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心中对房产控制不住的向往。
从古至今,房产,田产,就像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一样,流传于祖祖辈辈的血液之中。
不过,这确实是非常当急的事情。
红薯经历过一场秋雨,藤蔓显得无比青翠,挺拔有力的似乎想要冲破土罐的束缚。
必须要赶紧把红薯移栽到土壤里了,不然,会很影响红薯的生长。
程处默闻言,急忙点头:“房产么?”
“这确实是当急的事情,不过,大哥,你可以暂时住在我家府上,好多院落都空着呐。”
“然后慢慢选择,长安很大,一百零八个坊,每个坊中差不多都有出售的院落,大哥你想住在哪个坊?确定下来,才好去置办。”
程处默说道。
“是啊大哥,我家旁边的那个院子,好像最近也在出售,等回家了我给你打听打听,咱们住在一起,多好。”秦怀道激动,很是兴奋。
想一想大哥就在隔壁,他整个人仿佛都要飞起来了。
尉迟宝琳站在旁边,一直打量着张楚,没有插嘴。
毕竟他和张楚还不算熟悉,没办法给出太多的建议。
张楚眉头又皱了下。
想了想,摇摇头。
“算了,我不想住在全是贵人的坊。”
长安分为万年县和长安县,自然,长安也分为贵人区和贫民区。
贵人是扎堆的。
当然,也有些外部的原因,那就是上朝的时候,尽可能的距离近一些,自然,越靠近皇城的坊,便越贵,居住的大人物也就越多。
比如,永兴坊,太平坊,兴道坊······
也比如,平康坊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坊,距离皇城很近,可以说就紧靠着皇城,自然也紧靠着各大贵人所居住的坊。
这是它的特性所决定的,毕竟能够前往平康坊玩乐的人,需要大量金银支撑,而在长安,能有这么多金银的自然就是各大贵人了。
像是兴化坊,怀远坊,宣阳坊这些稍稍距离皇城远一些,但是距离西市和东市比较近,也算是富人扎堆的地方。
居住的多少外来的胡人。
这些地方,张楚都不想要在。
出门就遇见身份高的贵人,光打招呼就能累死个人。
而那些居住在长安的胡人,虽说有钱,但是身上的味道让人无法接受,站在他们中间,张楚真的怕自己会吐出来。
这并不是夸张。
他们从小几乎就生长在牛羊群中,一年几乎只会洗一次澡,身上的味道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般,别说靠近了,就算是从这些坊路过,在天热的时候,都能闻到腌入味的味道了。
这些,自然也不行。
张楚对自己的住的地方还是比较挑剔的。
因为没有不挑剔的道理。
来到大唐,总不能还万事凑合,再说了自己可是伟大的天可汗所册封的开国县子,现在又多了一个民学创始人的身份。
这身份是能够和老子,和孔子这些人放在一起说的。
虽说自己比他们晚了将近千年,但是大家都是创道之人,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分,充其量自己现在还只是在他们的早期阶段罢了。
大家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自然也没有什么感觉民学要比这些大学派低人一等。
“走吧。”
“转一转吧。”
“平康坊就在那里,不是说今日不去,明天就不能去了。”
张楚朝前走去。
“我刚来长安,也当好好领略下这个城市的风采。”
张楚笑着说道。
翻身上马。
程处默秦怀道他们也紧跟其后。
“都听大哥的。”
只要能跟着大哥,就是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就连遛弯都比自己去平康坊要幸福的多。
他们去的终究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要看和谁在一起。
··········
皇城。
立政殿。
太医署署正何兴友从床榻旁站了起来,把银针轻轻放进了药箱。
长孙皇后急的团团转。
李世民,程咬金和秦琼三人坐立难安。
见何兴友结束了诊治,急忙起身冲了上去。
太医的身份,终究是有些特殊的,就像是孔颖达那般,对于眼前这位浸淫医术数十年,听说还追随过孙神仙一两年的太医署署正,就算是李世民也是充满了敬重。
“何署正,长乐的病情······”李世民沉声道。
何兴友躬身行礼:“陛下不用担心。”
“公主殿下的病情已经平稳,好好休养,不日就能恢复。”
“哎!”
“心火攻心导致的昏迷,记得公主殿下曾经也出现过,只是年份过多,老夫有些记不清,但,这还是老毛病,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公主殿下心情太过于·····起伏?”
何兴友询问道。
上一次长乐昏迷,也是他诊治的。
当时,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奥,好像是因为陛下登基,那已经是七年前了。
何兴友便嘱咐了尚小的长乐公主,万万不可太过于激动。
万一引起身子的反应,病情就会反复。
长乐是听话的。
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的很好,也或许是因为病情的原因,长乐公主的性子越发淡然起来,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总是那么的典雅,总是那么的平静,总是那么的缓和。
可没想到,今日再次复发。
李世民眼眸微垂。
不仅是他,程咬金长孙皇后和秦琼也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因为张楚。
毫无疑问。
李世民看了嘴唇发白,双眸紧闭的长乐:“是因为大婚的事情。”
李世民没有提张楚,用了一个另外的借口。
何兴友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大婚之事,着实会让人激动起来。”
“陛下,皇后娘娘,卢公,翼公,不用担心,我命人煎煮养神的汤药来,公主殿下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公主殿下和长孙公子,真的是,天作之合啊。”
“老夫代表太医署,祝贺陛下,祝贺皇后娘娘,也祝贺公主殿下。”
“臣,告退!”
何兴友走了。
长孙皇后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床榻之旁,轻轻给长乐盖了盖被子。
“既如此,陛下,臣等也告退了。”
程咬金和秦琼躬身。
接下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时间了,他们清楚自己还在这里终究不便,公主殿下既然无事,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李世民挥挥手,但提醒道:“今日的所有事情,不要往外说。”
“唯!”
两人退下。
李世民走到床边,扶住了长孙皇后的肩膀:“不用担心。”
“没事的。”
长孙皇后颔首,回首望着李世民。
“陛下,长乐,还从未求过我们什么。”她静静道。
李世民舒了口气:“可她,终究不是小孩子了。”
“张楚那边,朕会派个人去追随学习。”
“但,不能是长乐。”
“今日之事,也不要告诉辅机。”
“朕害怕辅机会多想。”
长乐终究是大了,就算是无比疼爱长乐的李世民,也不能无限宠溺,不得不考虑一些因素。
显然,和长孙冲的大婚,是当前长乐最重要的事情。
其他任何事,相比于这件事,都得让一让。
长孙皇后明白李世民话中的意思。
就算是赐婚,长乐都表现的无比平静,显然长孙冲无法影响到她,可是今日,虽说张子侯所说的那些事情,着实令人惊骇,震撼万分。
就算是她现在心中,还没有完全平复。
可,这不能成为长乐能够为之昏倒的原因。
张子侯终究是一位,同样到了婚嫁年纪的少年!
“我明白,陛下。”长孙皇后颔首。
“可是陛下,你要派谁,去追随张子侯学习呐?”她疑惑。
“而且,张子侯的国子监助教一职······”
长孙皇后询问。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
“显然,今日的校考,张子侯通过了。”
“国子监那边,张子侯会正常履职。”
“至于谁去······朕要好好想一想。”
长孙皇后轻轻点头,便不再多说,她知道陛下会处理好一切,用不着任何人操心。
她握住了长乐的手。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立政殿再次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