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哒!
哒!
······
马蹄声重重的踩在路上,溅起了无数黄泥。
不知道狂奔了多少里,黄骠马的速度终于慢慢降了下来,最后在一条小溪旁彻底停下。
马背上的少年擦了把脸。
满脸的黄泥,都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这少年,自就是程处默。
清晨从咸阳桥离去后,他为了不让自己再掉头回去,可以说是闭着眼睛,俯身狂冲。
所能做的动作,只有一个,便是疯狂的驱赶胯下战马。
一直到中午时分,之前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程处默蹲在了小溪前,用溪水好好的冲了把脸,抬头朝四周望去。
一片荒芜,除了一条不知道尽头是何方的道路外,什么都没有了。
程处默不知道自己到什么地方了。
他也不愿意考虑这个问题。
只要自己一路往西,往西,再往西就好了。
到了西域,再停下来考虑也足够了。
昨日,程咬金给他选择了三个城池,但显然,这些都用不上了,大哥说了,他的路在吐谷浑,自然就要在吐谷浑旁再重新挑选一个城池。
反正陛下的命令是让自己去西域,至于什么地方,没有指出,自己带着这个旨意,可以在西域任何一个城池中落脚。
长长吐口气。
扭头看一眼长安的方向,程处默再次站了起来,从背包中取出一块干粮,狠狠撕咬一口,翻身上马。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长啸一声,一抖缰绳就要重新出发。
不过。
程处默低头,看见了胸前挎着的,临走时大哥所给自己的匣子。
程处默想了下,是不是要到了西域再打开?
可是,只要心中动了这样的念头,谁还能忍得住呐?
把饼子放回马背挎包。
把双手用力的在大腿上擦了擦。
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匣子,打开。
一张卷着的纸。
难道大哥送给了自己一幅亲笔字迹?让自己孤寂的时候看一看,以寄托思念?
程处默想着,缓缓打开。
可当看清宣纸上内容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双手都难以置信的哆嗦了起来。
纸张上所勾勒出的西域,比他这辈子所看过的所有堪舆图都要详细,都要复杂,都要密密麻麻。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线条,一个个标注······
一整张宣纸仿佛都要放不下了。
而且,就在吐谷浑附近,还有一行行小字,这是张楚给程处默的提醒。
咕咚!
程处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迅速取出来自己准备的大唐西域堪舆图,稍稍对比下,程处默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堪舆图丢在了地上。
“大哥······”
“大哥!!!”
程处默泪流满面。
不过下一息,他强强忍住了眼泪,生怕落在地图上污染了痕迹,赶紧小心翼翼的再放进去。
这一次,他把匣子放入了衣服内,紧紧贴着皮肤。
生怕有什么闪失。
显然现在不是细细查看大哥给自己的这张堪舆图的时候。
他需要找一个驿馆,仔仔细细的揣摩和消化。
“驾!!!”
程处默高喝一声,数息后,原地只有那张孤零零的大唐西域堪舆图躺在那里。
最后,随着风,打着旋的也消失了。
只有风声,送着过客。
·······
张楚收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正是日头。
刚吃过饭,正想着休息会便准备前往国子监,好好开始趟一趟国子监这一处浑水。
“让我去大安宫?”
“太上皇要见我?”
张楚看着眼前的女官,瞪大了眼珠子,难以置信。
这个女官张楚并不陌生,在立政殿的时候,他见过。
乃是长孙皇后身边常带着的仆从,算是皇后娘娘身边红人。
女官笑着用力点点头,再一次的确定道:“是这样的。”
“这是陛下亲自吩咐给皇后娘娘的事,点名要见你,皇后娘娘差点都要亲自来寻子侯了呐。”
“情况很急。”
“秦川子,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女官催促。
张楚抿了下嘴唇,挠挠头,朝四周看看,见没有人,立马把女官拉到了一个角落。
女官大惊,不过当再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独属于小金鱼的触觉,脸上的惊慌瞬间散去,急忙把胳膊从张楚手里抽出来,清了清嗓子,瞅着张楚:“还请秦川子自重。”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这不是着急么?”张楚揉了揉鼻子,压低了声音:“姐姐,你可要帮我啊。”
“太上皇怎么突然想见我?”
“不是说太上皇的身子不太好么?还有,陛下现在对太上皇什么态度?”
一连串的询问。
对于高墙深宫内的事情,张楚不得不谨慎。
李渊。
这个曾经的霸主,大唐皇帝,显然,突然宣召自己,让张楚完全没有头绪。
今年是贞观七年。
再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李渊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
现在李渊的情况,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不论是身体情况还是现在的处境。
说实话,张楚不想和这些人牵扯上太深的关系。
宫斗的戏码,很讨厌。
张楚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李世民对自己的试探,比如,让自己靠近李渊试探自己有没有帮助李渊复位的心思。
当然,张楚也知道不太可能,这样的戏码未免太幼稚。
但,对于那个位置而言,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张楚很厌烦这一点。
毫无疑问,这会让自己浪费很多精力。
而且对大唐,对百姓,并不会产生多少改变。
趟一趟国子监,好好建设神仙岔,这才是自己现在的正事。
“张祭酒,你问的这些,说实话,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会告诉你的。”女官摇摇头。
“不过,张祭酒倒是也不用太担心。皇后娘娘吩咐我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浓,仿佛皇后娘娘都年轻了好几岁。”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不会对张祭酒不利。”
“张祭酒,现在你可是皇后娘娘和陛下极为倚仗的肱骨之臣,绝对不会害你。”
女官尽可能的给张楚提供信息。
小金鱼是实打实的东西,这东西的面子,在大唐很大。
更别说是对于她们这些处于深宫的内侍。
张楚知道她没有瞒着自己,李渊的事情,也确实不是她一个女官能清楚的。
揉揉鼻子。
张楚长叹一声:“姐姐说笑了,肱骨之臣是房公,是魏公,是诸位大臣,我一个小小红袍,只求平平安安,稳稳定定,如果可以,宁愿不出现在皇后和陛下口中。”
“只求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哎!”
张楚叹息一声,但也知道,今天这一趟大安宫,自己是去定了。
“姐姐,你等我下,我先去后院拿个东西。”
说罢,张楚撩起来袍子就冲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还剩下两壶酒,上次自己从酒坊送来的六十坛中提取的酒精,经历过早上的送行后,只剩下仅存的这两小壶了。
这是自己手头,不多能取悦人的东西。
虽说不知道李渊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
先给这位曾经的大唐皇帝留下个好印象再说。
马车,朝着皇城急速行去。
张楚透过车窗,望着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手指,轻轻叩在膝盖上,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