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色中,陈莫迁回首,向四位蓄势待发的黑衣武者示意。他们双指轻点眉心,示意理解,随后推开舱门,仅凭一根绳索悬挂在半空,宛如飞燕掠过,投身于错综复杂的山林之中,如同暗夜中的疾风箭矢。
......
浑然不知山中已潜伏两股势力的陈莫迁,听见艾伦提及“沅家”二字,面色微变。即便天色昏暗,他掩饰得迅速,但鸢也依旧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她疑惑地问:“哪个‘yuan’?”
元?缘?袁?还是,沅?
无论哪个“yuan”,鸢也皆无印象:“表哥认识这个沅家?他们与我有何恩怨?”
陈莫迁朝前射出一箭,随即停下更换箭矢,语气难辨:“回头再说。”
回头?
鸢也凝视着前方幽暗的林木,林中隐藏了多少敌人,她无从知晓;有多少箭矢瞄准他们,她亦不清楚。月光下,沾满雨水的叶片泛着银光,犹如一双双苍白的眼睛,不时响起的“嗖嗖”箭鸣,令人背脊发凉。
“只怕我们已无‘回头’之路。”陈莫迁举箭,瞄准人群中跃动的身影,弓弦一松,那人应声倒地。他坚定地说:“我定会让你安然离去。”
鸢也亦射出一箭,是否命中已不再重要:“我们会一起活着离开。”
“嗖!”
“嗖!”
艾伦的两名手下被射倒,他自己也中箭,山谷已不再安全,他们继续向后撤离。
其实他们并不知何处才是安全之地,敌强我弱,似乎唯有期待援军逆转乾坤。
然而,他们真的有援军吗?
鸢也手中的弓弦虚握,连发数箭后,手臂已无力抬起,毕竟她并非专业射手,承受不住箭矢离弦的反震之力,她感觉自己的臂筋可能已错位。
口中满是雨水的苦涩,她想不通,那些美国人为何未现身?他们不可能没听到箭矢之声,他们不是不想让她死吗?
她是为了试探小圆才说自己被抛弃,难道她真的成了弃子?
......
黎雪取出玉佩,见红点停留之处距他们不过数百步,再听这箭鸣,确实在咫尺之间。黎雪立刻收起玉佩,换上长弓,随时准备出手:“少夫人被围困,尉总,我们过去吗?”
尉迟敛眸,眼神深邃如海。
“不。”
天亮前的最后半个时辰。
......
撤退途中,鸢也一行与艾伦的其他手下相遇,合兵一处,短暂反击法国人。
双方短暂维持着平衡,陈莫迁趁机按住鸢也的肩膀,让她蹲下,望着她的眼睛,手指前方:“看见那条小径了吗?”
顺着他的指向望去,那是一条蜿蜒小道,隐匿于纵横交错的林木间,颇为隐蔽。
陈莫迁温柔地将她脸颊旁的湿发撩至耳后,低声道:“一会儿我们将敌人引开,你就沿着这条路跑,向山下逃,不要找警察,不要信任任何人,找人借电话给大哥打电话,齐高已到巴塞尔,他会带你回国……不要回晋城,留在陈家,陈家会保护你。”
鸢也握住他的手:“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来救你的,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没输。”陈莫迁的意思不言而喻。
鸢也双眼泛红,分辨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咬牙道:“不可能。”
“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意气用事。”鸢也声音梗咽,“我跑不动,也逃不掉,他们也不会让我跑,他们人多眼多,我们这边这么少,少了一个人他们会察觉不到?在箭雨中耍小聪明无济于事。”
“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这个生机。”
“......”
陈莫迁何尝不知无此生机,这是理智的判断,他只是抱着一丝侥幸。
鸢也放下他的手,改用左手拉弓——与其期盼敌人集体失明,不如期盼自己忽然成为神射手,一箭一个,逆风翻盘。
陈莫迁闭了闭眼,不再劝说。
双方实力原本不甚分明,但那四位从直升机跃下的黑衣武者加入后,局势骤然逆转。
黑夜、大雨、错综复杂的山林中,四位黑衣人箭无虚发,如同丛林中最狡猾的猎犬,疯狂撕扯着目标。
因箭声混杂,鸢也这边无人察觉,其实又有另一支队伍加入了战斗。
这支队伍袭击了法国人的后方,分散了对鸢也他们的火力。
即便如此,鸢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边只剩陈莫迁、艾伦和小圆。
......
袭击法国人后方的是苏星邑的手下,他知道鸢也就在这数百步之外,于是将大部分火力引向了这里。
他们的攻势猛烈,那些家丁不得不转身应对苏星邑的人。
而那四位从直升机跃下的黑衣人,始终专注于鸢也。
一支箭矢直刺艾伦胸口,陈莫迁疾呼:“艾伦!”
艾伦笔直倒下,抽搐两下,未能留下遗言,手腕上的怀表“嘀”一声,归于静止。
陈莫迁沉吸一口气,拉着鸢也疾行。
他回头欲再射箭,却发现箭矢已尽。
跑!
陈莫迁拉着鸢也开始全力以赴地狂奔。
尖锐的草叶割破鸢也的小腿,红色的裙摆被树枝勾住撕裂。灰蒙蒙的林中,她的黑发散开,回首一瞥,发丝遮住了视线,若此刻有画师描绘此景,必是强烈的求生意志与破碎的凄美交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