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公子的目光自窗外收回,随着庄师娘自阿庭的练武厅走出,走廊之上,她轻声唤道:“尉迟兄。”
尉迟身形一动,朝着庄师娘的方向缓步而去。此时,鸢也察觉动静,抬首瞥见尉迟离去的背影,她略作停顿,随后又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研读武功秘籍。
“人生初识情滋味,便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这是元朝武林诗人徐再思的词句。
鸢也将毛笔搁置,凝视着字帖上的诗句,良久未动,笔尖悄然落下的一滴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绽放出宛如雪花般的印记。或许是因为长久凝视,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月华如练,家仆中的月嫂发现鸢也近日睡眠颇不安稳,于是特意熬制了一杯蜂蜜牛奶,悄悄送至楼上。恰巧撞见尉迟与庄师娘在回廊栏杆旁交谈。
“明日我想带阿庭去山涧习剑。”庄师娘的声音虽轻柔,却透着一股书香世家的修养风范。
阿庭对于剑术有着浓厚的兴趣,此前也曾跟随师父外出修炼,尉迟并未反对:“让管家与护院随行。”
庄师娘嘴角微扬,似欲言又止,然而此刻尉迟的佩剑发出轻微颤鸣,他向庄师娘微微点头致意,随即步入书房。
月嫂推开了鸢也所在的练功室之门,对正在书案边研读武学典籍的鸢也说道:“夫人,请饮一杯牛奶,稍作歇息。”
鸢也应声答应,回首望向月嫂,眼中泛着些许红润。月嫂疑惑她是否刚刚落泪,却又不便直接询问,以免触动她的伤心事,只能在递过牛奶之际,含蓄劝慰:“夫人,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需放宽心境,心中有何烦忧之事不妨倾诉一二,说出来总会好些。”
“我并无何事。”鸢也深知,即便说出心中的忧虑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她接过牛奶,几口饮尽,随手将杯子搁在一旁,走向一旁的软榻:“我要小憩片刻,切勿让人打扰。”
月嫂应诺一声“遵命”,见鸢也躺下阖目养神,便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桌面杂物,最后轻轻带上房门离开。
“夫人睡下了么?”身后传来尉迟低沉的嗓音,月嫂被吓得一愣,转身望去,正是尉迟。
“是的,尉迟公子,夫人昨晚未能安眠,今早起床时有些头疼,方才喝过热牛奶,可能是有些疲倦。”月嫂如实禀告。
尉迟紧抿双唇,眉头微皱:“还有其他事情么?”
作为雇主,月嫂不敢有任何隐瞒,详细报告道:“夫人刚才似乎哭泣过了。”
尉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脑海中浮现出鸢也在青城派时的眼泪,那滚烫的热度至今仍烙印在他的掌心。
“夫人的这般情形……”月嫂心中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却不敢直言。
尉迟无由地想起了那一日清晨,鸢也穿戴整齐下楼的情景,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而鸢也并未真正入睡,门缝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让她警觉。她赤足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
尉迟沉声道:“讲。”
“夫人因流产后体质受损严重,精气神尚未完全恢复,却整日郁郁寡欢,如此下去,恐会染上……心病。”
说得更确切一些,便是产后心疾——尽管鸢也并非生产后失子,但情绪变化的情形却与此相似。
月嫂所照料过的产妇不下百人,经验丰富,鸢也如今的精神状态,明显正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走廊虽无窗,此刻却仿佛有股寒风吹过,令尉迟周身的温度骤降。
他在壁灯映照下,面容如同美玉雕刻般清冷:“心病?”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显得格外沉重。
月嫂低垂着头:“是的。”
尉迟语气冰冷:“你是请来照顾她身体的月嫂,让她尽快恢复健康才是你的职责,不是让你分析她是否有心病。她哪里不适,你就想法子帮她调养过来。”
月嫂心头一震,连连应道:“是是是,我会尽力开导夫人的。”
鸢也垂下眼帘,重新回到软榻上躺下。
尉迟收敛气息,推门进入房间。
月嫂吞了口唾沫,不敢再多停留,忙匆匆下去准备鸢也醒来后所需的食物。
春末白昼渐长,已是申时,天色尚且明亮,尉迟拉上了窗帘,遮挡住了光线,以便让榻上的鸢也能安然入眠。
随后,他来到软榻旁的地毯上坐下,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鸢也以前喜欢侧卧蜷缩着睡觉,后来渐渐习惯了依偎在尉迟怀中,如今不过短短时日,她又恢复了原来的睡姿。
尉迟轻轻提起薄绒毯子,覆盖到鸢也的下巴。
一个多时辰后,鸢也缓缓醒来,一睁眼便见到尉迟近在咫尺的脸庞,她立刻坐起身来,向后躲避。
起身太过急促,脑袋一阵眩晕,鸢也皱紧眉头,一手扶在榻沿,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以后别这么猛地起身。”尉迟想要替她按揉太阳穴,鸢也却本能地避开了他的手,尉迟一顿,随后自觉地后退几步。
这一段微妙的距离,让鸢也感到舒坦了一些,她微微抿唇,并未主动开口询问尉迟前来的原因。
尉迟的目光掠过她的眉眼:“就这样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去么?也不愿下楼走动?”
“反正也出不去,待在房间和下楼,对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