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璇玑图》
作者:人鱼点点   卿卿心如故最新章节     
    衙门的差役搜寻了半个月后再没上街抓过人,子悠他们暂时松了一口气。
    东珠当得的一百两,本来够子悠她们开销两三个月不成问题。
    哪曾想霖儿病重了,他本就体寒,这次感染了风寒后,更是高烧不退,险些救不回来。
    那些银两付了诊金药费,门房和老妈子的薪金,已经所剩无几了。
    霖儿还没好全,日日要吃药,一家子人还要吃饭。
    子悠生平第一次为生计发愁,第一次知道没钱是什么滋味。
    鸢娘当年所说,似乎应验了。
    没有了家里依仗,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是,同样要为了半斗米折腰。
    她想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阵子。
    前日她已经托人设法去联系嫂嫂了,想必不久便会有回音。
    为今之计,要先找份工养家糊口。
    子悠怕被人认出,用朱砂混合胭脂在自己脸上画了一大块胎记,戴上帷帽跑了几个织坊。
    这些织坊要么不招工,要么只招熟练绣娘,她真后悔当时在织坊没好好跟绣娘学学。
    她也问了几个大户人家缝洗缝补还缺不缺人。
    管事的看她年纪轻轻又不像能吃苦的样子,撇下她,挑了几个中年妇人。
    子悠蔫蔫的回了家。
    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丢了,只剩下娘亲留下那幅《璇玑图》。
    陆家抄家前,她唯恐此物不保,提前将此图缝在了里衣内。
    这是娘亲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她自是不舍得当的。
    子悠母亲本是前朝大家之后,奈何还未成年便家道中落。
    这幅《璇玑图》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嫁妆。
    相传苏蕙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年幼嫁给将军窦涛。
    婚后窦涛纳了一个小妾名叫赵阳台,赵阳台心机深沉,谄媚离间苏蕙与丈夫感情。
    苏蕙对丈夫极其不满,两人关系渐渐冷淡。
    窦涛镇守襄阳时,只带了小妾同往,与苏蕙断了联系。
    独守空房的苏惠想到往日与丈夫的情意,很是怀念。
    她将对丈夫的一腔思念化作诗歌,不觉已写出几百篇诗章。
    苏蕙将诗篇进行了绝妙的编排,以五色丝线在八寸见方的锦缎上绣下了句句回文的两百余首诗词。
    无论正读、反读、纵横反复都可以是一篇诗章,这便是《璇玑图》。
    堪称是一篇巧夺天工的名作。
    苏蕙将此《璇玑图》送与丈夫窦涛,窦涛见此物后感受到妻子的情真意切。
    悔不当初,休了小妾赵阳台,与妻子和好如初。
    子悠每每拿出此图观看,便会对觅樱唠叨一番。
    “这苏蕙着实有点没出息了,若是我,不等丈夫弃我,我便先弃了他,何故为一个薄情之人费心至此,可叹可叹啊。
    她在钱塘这些日子,多少听人说了。
    钱塘有一歌妓于明月,貌绝青楼,才空士类,尤好诗文,深受文人雅士的追捧。
    听闻她率性洒脱,广交知己,乐善好施。
    子悠想不如她将《璇玑图》上的回文诗抄录下来,送给于明月,说不定能换回来些银钱。
    话说这于明月年幼时家道中落没入青楼,十五岁时她替自己赎了身,便在这江边建造了这一方乐馆,以诗文礼乐会友。
    常有一些豪门公子,官吏乡绅,一掷千金,想要娶她纳她。
    她都不为所动,看得出她虽误入泥泞,但情趣高雅。
    子悠抄好了诗,戴了一顶帷帽便来到于明月栖身的江边乐馆—棠雨阁。
    说明了来意,守门的告诉她,明月人不在,与人游湖去了,子悠失望的准备离开。
    从楼下下来一个丫鬟问是什么事。
    守门的告诉了她我是来送回文诗给姑娘瞧。
    丫鬟知道她家姑娘好诗文,便请了子悠到厅里等。
    她说照着往常的时辰,姑娘就快回来了。
    这个厅是中空的通着二楼,中间一大块空地铺着毯子,像是舞姬们献舞的场地。
    周围摆了一圈紫檀木的桌椅,很是贵气,应当是给客人们坐的。
    靠着通往二楼台阶那头,放了一架琴,还零散摆着些紫檀木的凳子。
    想来应是乐工和歌姬们表演的地方。
    此地夜里应当舞乐升平,丝竹不绝。
    自从离开了王府,子悠有几个月没弹过琴了。
    她不知不觉走到琴边,随手拉扯琴弦弹奏了几个音。
    丫鬟进门制止道:“这是我们明月姑娘的琴,你不能随便碰。”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女子莺声燕语传来:“无妨,姑娘既通音律,大可奏上一曲,试试我这琴可还拿的出手。”
    “明月姑娘。”方才那个丫鬟对着说话的女子行礼道。
    一个娇俏的女子袅袅婷婷从门外走进来。
    貌若名花,肩如削成,腰身细而柔软,姿态美貌难用言辞描绘。
    子悠心想,她定是明月了。
    今日既是来拜会她,理当投其所好。
    她望着明月笑了笑,转身坐于椅子上,奏了一曲《凤求凰》。
    明月屏息静听,仿若神游。
    一曲罢,子悠起身微微一欠身:“明月姑娘,献丑了。”
    明月回神击掌叫好:“姑娘的琴音清丽婉转又深意缠绵,叫人深陷其中。”
    “明月姑娘谬赞了。”子悠谦虚道。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明月问。
    子悠想要张口,突然又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唤我许聆云便可。”
    话本子上有云:许昭,嘉兴人士,善琴。年少不查,错嫁歹人,歹人谋夺许家家业,杀昭父母。昭散尽家财,进京鸣冤,终使歹人伏法,为父母昭雪。昭了却俗事,断绝红尘,取法号聆云,一生青灯古佛相伴。
    “是许姑娘啊,许姑娘何故在室内还不摘帷帽?”明月的声音打破了子悠的思绪。
    子悠答:“聆云脸上有一胎记十分丑陋,有碍观瞻,自幼便以纱巾、帷帽遮脸。”
    说着她拉开纱巾,左脸颊处露出一大块红色印迹。
    明月有些许吃惊,“不知许姑娘今日到我这棠雨阁所为何事?”
    “听闻明月姑娘文采卓然,信口吐词,字字珠玑,日前,我偶得了前朝苏蕙的璇玑图的抄本,整整百首回文诗,特送于姑娘鉴赏。”子悠说着从怀中取出抄本来。
    明月接过抄本,随意翻看了看,面露喜色道:“这可真是好东西,我找了许久都未找全,不知姑娘这诗集要卖个什么价钱?”
    子悠心中大喜,正要跟她提价钱,却闻听楼上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明月姑娘,苏姑娘叫你。”
    “还请许姑娘稍候,我去去就回。”明月步态款款上楼去了。
    谁知她再下来时却面露为难道:“许姑娘不好意思了,我想起前不久才收了一本抄本,你这本我便不要了。”
    子悠心中有些许失落,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她行礼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