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附诸妄闻,继续言道:“……不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还敢在武当山下招摇过市,你以为装傻充愣就能骗过世人。今天撞在我的手上算你倒霉,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武当剑法达到什么程度。”
孔有德脑中一片混乱,口中连道:“不是我杀的,掌门师伯不是我杀的。”一把抓住胡丽丽双肩前后摇晃道:“老婆,你告诉他们,这些天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从没有离开过,更没有去杀人。”眼泪滚滚落下。想到睿智对于自己的慈祥教诲,不禁心如刀割。
胡丽丽也是一惊,这些天里她闭门不出,不知武当派发生如此巨变。主要原因是她们家是商业圈,无论活动范围,还是组织成分都对江湖事反应迟钝。哪怕是武当山下的分店,依旧认为老真人死活同自己没多大关系,大小姐喜静又生病,犯不着用同她无关的事情去打扰她。胡丽丽问道:“老道,你说我丈夫杀害慧智真人,可有人证?可有物证?敢问他是哪一天哪一日哪一时动的手?”
老道长冷哼一声道:“还在装清白。云玲你来说,要他死个明白。”
云玲亲眼见到孔有德大败一刀断岳王二,险胜令狐龙,武功之高远非自己所能及。退后两步道:“忘恩负义的叛徒听好了。两个月前,掌门得报明教数十分教主死于荒野,白莲教副教主令狐蛟也在其中……”
孔有德问道:“我杀的是丐帮中人,怎么变成明教中人?”
云玲道:“那是明教改装的。掌门师祖说道,‘定是明教心怀不诡向你伏击自取灾祸,你放弃佩剑显是重伤而逃。他老人派出数百弟子下山寻访你的踪迹。’不曾想你狼子野心倒行逆施,半个月后偷上山来暗算于他。可怜掌门师祖一生行侠仗义、积善无数,到头来死在自己弟子手上。”
胡丽丽道:“你凭什么认定是我丈夫下的手?”
云玲道:“掌门师祖右手插入自己心脏致死,那是我派绝技‘龙华爪’。要想挪移师祖拳劲,只有将《花影月移》练到极致方能作到。武当上下除了掌门师祖之外,只有孔有德一个人得到《花影月移》真传,修炼有成。他能挪移白莲教主令狐龙剑势,自能挪移掌门师祖爪力。”
胡丽丽道:“就因为我丈夫有这个能力就认定我丈夫是杀人凶手,太也武断。如果贵派掌门被人用菜刀砍死,那么天下所有用菜刀的人都是凶手了。”
云玲道:“那么汪直宝刀又作何解释?”
孔有德大惊,道:“汪直宝刀?”
云玲道:“你遭袭失踪后,你四师兄帮忙寻找,晚上住在观内,听到风声有异出来查看,被你一刀劈成两半。睿智师兄看到惨剧冲上阻止,又被你投刀钉在墙上。若非众多同门及时赶到,他也难逃一死。”
孔有德叫道:“汪直宝刀我已经遗失。什么?我四师兄也死了?”
慧刚老真人与慧智同门学艺一师所出,感情极好。他性情刚烈暴躁,听到自己敬爱的师兄被人害死气的险些羽化成仙,一生气老毛病发作。仇人既现,再不多言拔剑直刺。
孔有德心道:“我若还手嫌疑更大,不敬尊长的罪名就坐实了。如果不还手一定会被杀,先保命再说。”闪身避开。慧刚毫不领情,一气连攻二十余招,孔有德轻轻松松让过去。
云玲暗道不妙,叫道:“铲除奸恶清理门户,不用讲江湖规矩,大家一起上,摆七截阵。”
孔有德深知七截阵的厉害,自己万万敌不过。心道:“再不走会没有命的。”五指如钩抓向慧刚面门,待他回剑横削自己手臂时,小指在他手腕“神门穴”上一划夺过他长剑,后越纵出。
慧刚大惊:“自己精研剑法,手中兵器被门内小辈轻松夺去,还有什么资格再行用剑?”他飞身追去,武当虎爪手,拿向孔有德要害,忽然手心一动,长剑被送回来。听得身后彩声如雷,云玲等人都道师叔祖身怀绝技,空手解白刃出神入化。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孔有德手下留情保全自己颜面,一时犹豫不决,是否再行索战。
孔有德抱起胡丽丽飞身上马,奔出不到十丈,忽然发现街头上站立一排白莲教徒,个个神色穆然,冷冷的看着自己,高迎祥赫然站在队首。大喜道:“二师兄,近来可好?小弟以后再行拜访,先走了。”
高迎祥纵身扑来劈面一掌。孔有德不想他会对自己动手,待得警觉人已扑到面前,掌未击到气息已窒,胡丽丽挡在自己身前,首当其冲,挨上一掌必死无疑。孔有德五指如钩,嗤嗤作响,武当龙华爪拿他手腕。
高迎祥忽觉他指风有异,五根手指如钢爪,似铁矛,凌厉异常,不由一惊,立即收掌挥肘横扫,击他前臂。
两人一师所授应变相同。孔有德一抓不中挥肘击出。
两兄弟双臂相对以硬碰硬。刹那间孔有德只觉一股霸道至极的力道袭来,手臂剧痛,身体不由离鞍飞起,急忙夹紧马腹方才坐回身来。
高迎祥借势飞出两丈有余,轻飘飘落地,气定神足稳稳站定。
孔有德心道:“不好,二师兄不讲同门之义,要杀掉我给他教内兄弟报仇。”纵身下马,咬牙拔出狗腿弯刀道:“二师兄,你要动手也得听我把话说完。不然别怪兄弟我出手无情。”
高迎祥震的胸口剧痛气血翻腾,右臂酥麻毫无知觉,便似没有一般,心中骇异莫可名状。暗道:“小师弟进步好快。猝不及防硬接我全力一击反将我震伤,他恍如无事,还能只手握刀,真厉害呀。也许他可以做到我想做而做不到的那件事。不对,我高估了他的实力,以他现在的力量还办不到。”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再吸一口气吐出来,调匀内息,道:“老四都被你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孔有德道:“四师兄不是我杀的。你看看我的伤,被你们教的人用火枪打得。”一把撕开上衣,露出胸口的蜈蚣长疤
高迎祥道:“令狐蛟等人向你伏击我不知情,他们死于你手是他们学艺不精咎由自取,我根本不放在心 。我来找你是因为四师弟。”
孔有德抢口道:“四师兄不是我杀的。”
高迎祥道:“武当睿智师兄亲眼看到你刀劈四师弟,投刀致他重伤。难道他还冤枉你不成?”
孔有德哑口难言。
高迎祥拔出长剑,喝道:“戗害同门,罪不可赦。给我拿命来。”
要不要反击,孔有德一时犹豫不决。人影闪动,香风裹挟着剑光迎向高迎祥。胡丽丽见丈夫失魂落魄不知抵挡,只好出手拦住强敌。
高迎祥观两人情势早已经猜到二人关系,长剑回转砍向胡丽丽。孔有德木然观看,发现两人武功分明就是一路。高迎祥招数威猛凌厉势道雄浑,大开大阖,犹如大刀长戈,卷起万里黄沙。胡仙轻灵机巧,运剑如带,剑光变幻,进退游走形似惊鸿,乍一看截然不同,实则内功招数运气法门同出一辙。
胡丽丽也发现不对头,无论自己招数如何腾挪变化都在对方预料之内,虽然自己也能预测对方招数,但是对手的内功精纯深厚远非自己所能及,剑风所至,自己只能退避,十数招后已经抵挡不住。
高迎祥笑道:“小女娃,回家再练练。”一剑将胡丽丽长发劈散,抓住她后颈掷出数丈,摔向白莲教人众,一女教众纵身去接。
孔有德大怒,可不能让妻子落入敌手,五指如钩抓向高迎祥。
高迎祥哈哈一笑,纵身后翻,白莲教中闪出一妇人,迎面一长剑刺向孔有德咽喉。这一剑方位奇妙,正是孔有德身法破绽之处。“武当梯云纵。”真气从孔有德足底喷射出来,推着他滑开两尺躲开来剑。
这个妇人三十岁上下,身姿挺拔,凹凸有致,目光坚毅阴冷,直挺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冰山,一把利剑散发着逼人的杀气。冷冷道:“你就是五师弟,果然好功夫,可惜不学好。今天我以你三师姐的身份清理门户。出剑吧。”
胡丽丽缓过劲来,上前道:“师傅。”
三师姐刑红娘道:“一边待着去,没见我忙着吗?”
胡丽丽上前解释道:“四师叔不是有德杀的……。”
刑红娘不想同胡丽丽废话,一剑将她拍出丈外,另一女弟子上前架走,道:“五师弟,咱们继续。”
孔有德问道:“丽丽是你徒弟?”
刑红娘道:“是学生。当年我在扬州时教授她一点皮毛功夫。”
学生、徒弟都是求学者的称号,含义似乎相同,实则差别极大。
学生向师傅奉上金钱财物,换取知识技术。如果学生家贫无力交付学费,师傅就会将他扫地出门,正可谓你不交,我不教。双方是纯粹的买卖关系,没有丝毫感情在内。学生受难,师傅可以视而不见;师傅祸上身,学生也可以袖手旁观。学生愿意可以随时转入别的师傅门下,他们与当今的私立学校,武术技校没有区别。
徒弟是师父找来传承知识技能的载体,寄托着历代祖师的智慧和信念,是文明传承不可断绝的链条,值得师父倾注一生心血的所在,是无价之宝。想成为徒弟必须聪明绝顶资质过人,正可谓徒择师严,师择徒更严。徒弟要想拜入师门,必须接受师父的考验,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的潜力和决心。通过考核后,师徒双方召集亲朋好友作为见证,徒弟行三叩九拜大礼,奉茶敬酒以父待之。师父高坐堂中安然接受,向其讲解门规恩威并施,此后视徒如子,各项本领用心传授。彼此不以金钱为交易只以恩情为纽带。师父有事,徒弟代劳,徒弟有难,师父援手,虽非亲生恩同父子(如江南七怪与郭靖)。
同门之间辈分不可乱,师徒恋、长幼恋皆属江湖大忌。胡丽丽若是三师姐徒弟,那么孔有德二人都会成为武林败类(可参考小龙女杨过),学生则没有任何干系。
孔有德暗暗松了一口气,猛得又提起来,心道:“我抽什么疯?在这小事上用心。”道:“三师姐,四师兄不是我杀的。”
刑红娘道:“我已经嫁人了,我相公叫张献忠,我更加喜欢别人称我为张夫人。罪证确凿还在狡辩,快出剑。”
孔有德刚要拒绝,听得胡丽丽叫嚷:“老公,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们不会相信你的,先把他们打败再讲理。”一把长剑扔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