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去卖菌子的日子，也是决定她能不能留在流云村，继续卖菌子的日子。
    前两天李婶子们走了很远的山路，但因为最近气候太干燥，两天一共只收了300斤左右，只能说最近老天爷不怎么赏饭吃。
    一想到很快就要连续不断的天灾人祸，姜思宁就有莫名的紧迫感，天不亮就坐着吴老爹的牛车赶往集镇。
    先把菌子送到天然居，找柏宽把一张百两银票，换成银锭和一些散碎银子，接着就去了市场。
    上次跟卖猪肉的小贩说好，今天还要一头猪和一些鱼，等会儿她可能没空，所以得先把这事情了了。
    到了市场，猪肉大叔果然还是挺讲信用，为她准备好了一条大肥猪和上百斤活蹦乱跳的鱼。
    等他把猪肉和鱼都清理好，姜思宁叫了牛车拉到城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收进空间后，便匆忙赶到了县衙门口。
    司辰安仍旧躺在那辆沾满污渍的板车上昏迷不醒，看样子昨晚好像就没收回去，让他喝了一晚上的冷风。
    两个负责看守的官差打着哈欠，见姜思宁这么早就来了，便让人进去通知能做主的人。
    不多时，县尉严九平领着两个衙役来了。
    “小丫头，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买他？”严九平问。
    “对。”
    “你有500两银子吗？”
    “没有。”姜思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有32两5钱，这些事我娘留给我的。还有326文铜钱，是这几天卖菌子赚的。官爷，反正他也没人要，而且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就便宜点卖给我呗，我是真不想嫁给那赵跛子。”
    见她说得有零有整，跟调查来的情况也相符，严九平便道：“这样吧，你去找人借点，只要能凑够50两，我就做主卖给你。这可是最低价，你不买别人也会买了去。”
    “50两？”姜思宁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道，“那我岂不是还要去借17两银子，再加上174文铜钱？”
    “对。”严九平笑道，“你没算错。”
    “可我没地方借这么多啊，”姜思宁道，“官爷，就不能再便宜点？”
    “那你能借来多少？”
    姜思宁假装苦想一阵：“最多4……5两。我娘还在的时候帮过不少人，他们应该会借给我的。”
    严九平微微一笑，不愧是乡下来的小丫头，这也太天真了。
    所谓人走茶凉。
    你娘都死了，谁还会记得她以前的好？
    “你也不要到处去借了。”严九平道，“只要你应下我一件事，你差的钱，我可以借给你。”
    “真的？”姜思宁眼睛一亮，“谢谢官爷！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官爷，你说的是什么事？”
    “你买他回去不是成亲吗？”
    “对啊。”
    “但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外婆不答应，你这亲根本就成不了。”严九平道，“到时候，你还是要嫁给芭蕉村的赵跛子，他可是出了名的痞子，还有两个没有讨老婆的兄弟。你嫁过去，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姜思宁眨了眨眼。
    昨天，她可没说姜家把她许给了赵跛子。
    看来她没猜错，这些人果然将她查了个底朝天。
    听严九平话里藏着的意思，她要是想买下司辰安，还得答应一些别的要求。
    于是她赶紧道：“青天大老爷，您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吧！我……我可以再多加5两银子！”
    严九平见把她唬住，心里很是满意。
    一个小丫头片子，他随便哄哄吓吓，轻松就能拿捏死。
    “你别急，我只是见你可怜，想帮你一把。”严九平道，“我要让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你买到人之后，我安排你马上跟他成亲，马上在县衙登记造册，让你单独立户，让这事铁板钉钉！到时就算你外婆不愿意，她也只能干瞪眼。”
    姜思宁愣住了。
    她原计划是把人买回去再说，把赵跛子这门亲事挡回去。
    至于立户，还要再周旋一二。
    谁知看这官差的意思，是直接就帮她把立户给一条龙办好……这，还这种好事？
    转念一眼，作为将军府的长子，流放到这种偏远之地，被一个农女买了入赘，对他来说应该是很大的羞辱吧。
    恐怕不止司辰安本人，就连他的族人也会因此羞辱。
    这官府是想让司辰安一辈子翻不了身，里里外外的折磨他。
    歪打正着，倒是方便了她。
    严九平道，“但你要知道，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后边还有主簿一大帮人呢。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所以嘛……可能会需要点银子打通关节。”
    “要……要多少？”姜思宁问。
    “不低于20两。”
    姜思宁心里呵呵了。
    不愧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新任县太爷360度无死角捞钱，这县尉也不遑多让啊。
    见她有点犹豫，严九平道：“反正你也要借钱，一次多借点又有什么关系？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还。”
    “好，我答应！”
    见大事已定，自己的20两外块也到手，严九平立即堆起满脸笑意，让手下一个衙役将吴疤子叫了过来。
    吴疤子就是上次买走洪见秋那人，他不光搞人口生意，还兼职放钱收高利。
    干这些买卖还能平安无事，肯定跟官家的人有勾结。
    所以只需要严九平一句话，即便是把钱借给姜思宁这种一看就还不起的，他也得陪着笑脸，老老实实地写了借据。
    “小丫头，这是40两银子的借据。”严九平把借据送到姜思宁面前，道。
    “怎么是40两？”
    “诶，这你就不懂了，”严九平道，“你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来，家里总不能不吃饭吧，横竖都是借，多借点不好吗！”
    姜思宁心下雪亮。
    不管是哪个世界，这些放钱的人都一样。
    借钱给你的时候都是为你好，收钱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而且刚才她瞄了一眼利息，好家伙，那不是一般的高。
    40两银子，一天就得给200文利钱，还是利滚利！
    也就是说一个月下来，光利息就得6两多银子。
    对一个乡下小丫头来说，怕是10辈子也还不清了。
    这官府不止要她买下司辰安，还要她欠下高利贷，哪怕司辰安这次命大不死，也随时会被追债的打死。
    她倒是可以回头就把这笔钱还了，但那样会立即被怀疑，从而引来麻烦。
    可让她认下这些利息，又觉得有点亏。
    于是她眨了眨眼，想到一个很损的主意。
    “可……可是……”姜思宁支支吾吾。
    “小丫头，你还有什么好可是的？”严九平故意沉下脸，假意威胁道，“你要是不乐意也行，回去嫁给赵跛子吧。他们兄弟三个，一定会好好对你。”
    “不是不是，”姜思宁道，“我只是听人说过，借钱什么的，是不是要找个人作保？如果要的话，可以找我四舅姜轻舟，他是秀才公！是咱们高川县最有指望考中举人的大才子！有他给我作保，你们就不用怕我还不起了。”
    严九平：？？？
    吴疤子：？？？
    姜思宁这一下，把这两人给整不会了。
    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她这么傻的！
    不过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把姜家一起拉下水，能收回来的银子就会更多，司辰安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对对，确实需要人作保，你看我都差点忘了。”严九平道，“你四舅在哪儿呢？”
    “应该在书院吧。”姜思宁道，“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放心，他肯定愿意。”一个秀才而已，县太爷说句话，他还不得屁颠屁颠地来，老老实实地听话，“你稍微等一会儿，我这就让人找他过来。”
    严九平说着返回衙门里，把这事上报给了县令。
    旁边的柳师爷听了，眼珠子立即转了起来，道：“让姜家的人作保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么，这事可以先不让他知道，以防他走漏了消息，耽误了咱们的大事。”
    沈县令转头对身边的主簿：“何主簿，你有没有好办法？”
    “这……好办！”何主簿道，“拟一个举荐学子去州府游学的文书，让想去的人自己写下大名。那姜轻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轮到他写名字时，就把借据放在文书下，留出一点空白，这样他的名字，自然就落在了借据上。”
    “这办法不错！”柳师爷笑道，“不过场面尽量弄得匆忙混乱些，这样他就无暇细看。”
    “好，就这么办。”
    沈县令立即让人去书院，将所有学子都叫来了县衙。
    一听有机会去州府游学，虽然是抽签决定，但还是让所有人都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争先恐后地报名。
    姜轻舟自然也在其中，他早就想去州府看看了，无奈一直没有机会，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争取。
    见他到了跟前，何主簿立即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让他将名字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借据上。
    事情办成，严九平拿着借据回来，放在了姜思宁面前。
    见上面真的有姜轻舟的签名，不由很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看来只要能捞钱，大家的办事效率都挺高的，一个时辰就搞定了。
    “你四舅已经画了押，现在该你了。”
    姜思宁拿起笔，歪歪斜斜写下自己的姓名，再在手掌上涂上朱砂，留下一个鲜红的手印，这事就算成了。
    严九平又进了县衙一趟，就代办好了各种手续。
    “你们村正那边，回头我会让人去交代的。”最后严九平道，“现在你可以带着他……不，应该是带着你的相公回家了。”
    姜思宁叫了一辆牛车，拉着司辰安，慢慢朝着流云村而去。
    看着牛车山昏迷不醒的大反派，姜思宁心里升起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啊！
    书里最大的反派，阴狠毒辣杀人如麻的司辰安，竟然成了她的相公。
    这能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