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不怕房子着火。
    都是独户，且隔着田隔着地，房子着了，最多被烧的那一家遭罪，别家的心好来帮你救一下，心坏的指不定还在旁边看热闹，嫌火烧得不够大。
    但山火不一样。
    山林都是连成片的，倘若真是烧大了，家家户户都得遭殃。
    流云村一百多户人家，老老小小加起来一千多口人，现在是农闲时间，除了少数出去做短工赚钱外，大部分都在家里。
    所以一听山里着火了，村里将近一千口子，都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
    但正如曹寅想的那样，最近天气实在干燥炎热，这山林里好多草都干枯了，加上山风一吹，那火烧得叫一个旺啊。
    隔着十几丈远，都感觉快要被烤熟了一样。
    “这火太大了，没法救！”
    “这可怎么办啊！”
    ……
    焦急的人群看着蔓延的大火不知所措，而最着急的还是姜华氏。
    因为现在正在烧的山林，全都是她家的啊！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赶快去扑火啊！”
    “姜老太婆，你站着说话也不嫌腰疼，”有村民道，“火这么大，谁敢上去扑？不要命了啊？”
    “那……那也不能看着它烧啊！”
    看着一棵棵燃起来的树木，姜华氏的心都在滴血啊。
    这么多树啊，要是一把火全烧了，那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于是她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拽住曹寅的袖子，哭道：“曹村正，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么烧下去，全村的山都没了！”
    曹寅也想救，但拿什么救？
    是每个人上去撒泡尿，还是吐口水，又或是哭几滴眼泪？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姜思宁搀扶着司辰安，总算赶到了。
    一看两间窝棚都被烧了个精光，姜言和芊芊的眼泪，唰一下就淌了下来。
    “哇……我们的房子没了！”
    “哇……哇……房子没了……”
    两人不知缘由，只知道辛辛苦苦搭的窝棚没了，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看得全村人都不忍直视。
    但谁也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就在这时，姜思宁松开司辰安，走到大家面前：“大伙儿别急，我有个主意。”
    众人齐齐看来，曹寅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快说啊！”
    “这一片火是救不了了，但没烧起来的地方还能救。”姜思宁道，“只要在远处砍出一片空地，那火不就烧不过去了吗？”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这个主意好啊！
    曹寅赶紧叫道：“分点人回家拿镰刀！斧头！其他人先去拔草，清理空地！”
    但问题又来了，从哪里开始拔呢？
    太近了不行，太远了那就烧得多了，不划算。
    就在曹寅拿不定主意时，姜思宁又道：“我记得大家的山林，都有边界吧？”
    边界？
    众人微微一愣，突然就明白了。
    “对对对，就在姜家山林的边界清理，不远也不近，动作快点能赶上！”
    “大家赶紧去！”
    “不行！不行！”姜华氏不干了。
    从她家边界清理空地，那她家的山岂不是要被烧光？
    而别人家的山屁事没有？
    “你们不能从边界清，得从我家山里清！”
    但谁还理她啊，能把自家的山林保住就阿弥陀佛了。
    见没有人理她，姜华氏又一把拽住曹寅的衣袖：“曹村正，你快去跟他们说啊，从我家的山里清空地！你不能不管我们家啊！”
    曹寅一声轻叹，人都跑光了啊，他怎么叫？
    而且现在人人自危，都只一心保住自家的林子，谁会在意你姜家的山烧不烧光？
    就算是县太爷来了怕也没辙。
    更别说，这还是你家孙女和孙子惹的祸！
    你最好指望这场山火能救下来，不然村民一怒之下，得把你家都拆了！
    曹寅一瞪眼，甩开她的手，跟着村民进了树林。
    见村正都不帮自己，姜华氏知道今天完了。
    这么多的山，这么多的树啊，全都完了！
    这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呢？
    不对！
    不是老天爷不长眼，都怪那小贱种！
    要不是她出的馊主意，大家能这样吗？
    她狠狠瞪着姜思宁，道：“小贱种，你的心怎么这么歹毒啊！你是想把我逼上绝路是不是？”
    “外婆说笑了。火又不是我放的，从哪里清理空地也不是我说的。至于你家的山被烧光，”姜思宁顿了顿，道，“关我屁事。”
    “你……”
    姜华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娘子，你怎么能这样对长辈说话呢？”司辰安道，“外婆年龄不小了，很容易被活活气死。就算气不死，气出病了，还得花钱治。把这一山烧死的树卖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姜思宁装模作样道：“夫君教训得是。”
    “嗯，我们也去帮忙，快点把空地清理出来。”司辰安说着看了一眼姜华氏，道，“不然把别人家的林子点着了，外婆还得给人赔银子。”
    姜华氏的手指都扣进泥巴里，只感觉一口气回不上来，两眼一黑躺在了地上。
    这两个天杀的，是真想把她活活气死啊！
    ……
    为了保护自己家的山林，村民们清理起空地来，比抢收的时候还要卖力。
    有镰刀的就用镰刀割草，有斧头的就砍树，没有工具的就用手拔。
    还有细心的人发现，很多地方的大树，在他们来之前就有好心人帮忙砍倒了，只需要几个人拽走就行。
    不过救火心切，这么点小事也就没人在意。
    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一条狭长的空地总算被清理出来，满头大汗的村民们，看着空地对面姜家的山林熊熊燃烧，但怎么都烧不过来。
    大火的山林保住了，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宁丫头还怪机灵，这法子就是好使。”
    “可惜姜家山上那么多树了，这一把火烧下来，怕是得死个干干净净。”
    “谁让他家不当人呢，这就是现世报。”
    “可惜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估计更好看。”
    ……
    姜家的树林里还在烧着，宛如一场壮丽的烟火。
    曹寅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但村民们都没事了，他的事还没完。
    这场山火烧得太大了，全村都差点受牵连。
    作为村正，他必须要有村正的样子，调查一下起火的原因。
    当然他心里有数，多半是梅丫头他们弄的，不过没有铁证，他们要是聪明点矢口否认，他就能和个稀泥，让这事不了了之。
    “留一些人在这里看着！”
    “其他的，都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