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富态的男子,是胡员外的大儿子。
在他的带领下,一众前来给胡员外治病的大夫,来到后院一个宽大的房间。
胡员外重病大半年,据说大部分时间都是迷迷糊糊的,连亲儿子都不认得,下半身还不能动,整天就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
久病床前无孝子,眼看求救无门,他的几个儿子逐渐就不再那么上心了,在后院清理出一间屋子,找了两个婆子照看着,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胡员外就算有清醒的时候,也发过火,也骂过人,但无奈很快他又会陷入不清醒状态,儿子们也不需要怕他。
这一次悬赏求医,还是三天前他清醒时,拜托同心堂的掌柜帮他发的,而且是先斩后奏,在他几个儿子知道之前,就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方圆几百里的大夫都闻风而来,胡员外的儿子们没有办法,只能安排了今天这场会诊。
看着昔日老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眼浑浊无神,就像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刘大善人心里就万分感慨。
但这事又能怨谁呢?
儿子们觉得反正都治不好,再治下去也是白白浪费银子。但胡员外觉得,整个胡家的家业都是他挣的,就算是把银子都花光了又如何?
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诸位,”胡老大应对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对今天来的这些大夫,也没有显得太热情,一副公事公办办完算求的态度,“请一个一个来吧,等所有人都诊过脉象后,诸位再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请同心堂的掌柜把关。”
同心堂的掌柜姓丘,是个童颜鹤发的老大夫,跟胡员外有些交情,只是他也治不了胡员外的病。
站在最前的大夫开始一个个上前,但很多在诊脉之后,都是摇着头站到了一边一言不发,甚至还有人直接告辞的。
姜思宁看好的那两位,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心里有了一些治疗方案。
轮到那位尖嘴猴腮的大夫时,他不过是简单地摸了摸胡员外的脉象,很快就让开了位置。
最后轮到姜思宁。
在听人大概讲了胡员外的症状时,她心里就有了大概的结论,胡员外这多半是脑梗,也就是所谓的脑血栓。
这种病遗传因素占比很重,一般出现在年纪大、身体胖、不喜欢运动的人身上,这些胡员外都比较符合。
即便是在现代,脑梗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特别快速的治愈方法。
不过灵秀针法里倒是有所记载,但得配合内劲,而且从来没有实际应用过,也不知道灵还是不灵。
“各位都看好了吧?”丘掌柜见姜思宁起身,便道,“如果有了论断,还请不吝告知。”
“在下先来说说吧。”一个姜思宁看好的大夫,最先发言,“这位员外应该是中了风邪所致。”
“嗯,先生高见,”丘掌柜道,“只是不知有没有治愈之法?”
“想要完全治愈不容易,”大夫道,“只能慢慢疗养,还得看运气。”
丘掌柜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其实这位大夫的论断,跟大多数大夫都一样,而且已经试过了,效果并不是很好。
而且胡员外要的,也不是这样的治疗方法,他想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当然了,这非常难。
可要是不难,又怎么会给出3000两的巨额赏钱?
“其余诸位呢?”
尖嘴猴腮的大夫见没人再说话,便两步走了出来:“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哦?”丘掌柜难得听到有人意见不同,眼前不由一亮,“先生贵姓?”
“免贵姓何。”
“何先生,”丘掌柜道,“刚才你说有不同看法,请问是指对病症的论断,还是对治病的方式?”
“都不同。”何大夫道,“胡员外,根本就不是中了什么风邪!”
“那是什么?”
“他是被怨鬼缠身!”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很快有人想起了他的来历。
“听闻在西南之地,有一位名气很大的神医,治病不需要任何药剂,而是一纸灵符烧成灰烬化于水中,”有人道,“病患喝下之后,无论大病小病,三天之内必能痊愈!甚至还能起死回生!”
众人齐齐看向何大夫,难道就是他?
“呵呵,承蒙当地百姓看得起,给在下了一个神医的称号。”何大夫道,“不过传言难免有所偏颇,在下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只治胡员外这种被厉鬼、怨灵、怨鬼缠身者。”
姜思宁见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神他妈烧个纸符就能起死回生,这种骗人的把戏,也就在这样的世界还有生存的空间。
但人心就是这样,当你试过所有方法仍旧不行后,就会宁可信其有,什么江湖偏方、神婆子招魂之类的骗术,都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试一试。
就连丘掌柜这样的大夫都不例外。
所以当何大夫说出胡员外是被怨鬼缠身时,其实他的心就已经开始不那么坚定了。
大夫尚且如此,刘家的人更是如此。
虽然不愿意在胡员外身上花费太多银子,但如果能用3000两就把胡员外治好,那他的几个儿子自然愿意啊。
身体安康的胡员外,至少还有20年的时间,帮他们挣几十、几百个3000两。
这种账普通人都能算得很清,更何况是刘家这种生意场上的人。
于是胡老大跟丘掌柜交换了一下眼神,瞬间就懂了彼此间的心意。
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
“何大夫,”胡老大拱手行礼,道,“有劳大夫出手,救救家父。”
“呵呵,好说,”见主人家已经开了口,银子差不多进了腰包,何大夫难掩脸上的笑意,道,“在下来此,正是治病救人。”
“何大夫,”丘掌柜问,“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我们立即准备。”
“不用,东西我都带着。”
说完何大夫打开包裹,拿出一套道士穿的道袍,一把桃木剑,还有一叠朱砂画的纸符,一个香炉和几炷香。
东西就这么多,看起来有些寒酸,可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些神秘的道具就像有灵性,深深地吸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萧公子,”刘大善人在一旁小声问道,“你看他行吗?”
行吗?
姜思宁摇了摇头,大声道:“不行。”
干脆有力的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把所有人惊醒。
何大夫也是眯着眼冷冷地看来,问道:“这位小大夫,不知你又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