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字良臣,他是万历二十七年进士及第,初授翰林院庶吉士,不久后任翰林编修。他为官谦逊勤奋、清正廉洁,两年前,已升任正三品刑部右侍郎。他处理积案,为民申冤,百姓们都叫他“云青天”。
梅慕雪道:“云大人,您可否详细跟我们说说这人口失踪案呢?”
梅慕雪并非朝廷中人,云中稍一犹豫,片刻便释然道:“也罢,此案既然牵扯到了江湖门派,以后少不得要麻烦梅堡主帮忙!梅小姐亦并非外人,且听我细细说来!”
梅慕雪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我等便洗耳恭听!”
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白鹤鸣道:“雪儿,让这位,嗯,云大人去我们的船上歇歇再说吧!”
白鹤鸣心下决定,先确定云中的身份后,在找机会与他相认。
梅慕雪一看也是,这艘船经过打斗已经是千疮百孔,血流满地,还有一群老幼妇孺,继续待着确实不太合适。
她先请云中去了自己的船上,又吩咐道:“抱琴,忘忧,带所有的人回咱们的船上!”
两人同时应道:“是!姑娘!”
当所有的人都回到了梅慕雪的楼船之上,且安排妥当之后,云中这才指着白鹤鸣问道:“这位公子是?”
白鹤鸣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晚辈白鹤鸣,是梅姑娘的,嗯,好朋友!”
见梅慕雪在一旁有些羞赧之色,云中心中了然道,哪里是什么好朋友,分明就是一对小情侣嘛!他嘴上却道:“原来是白公子,云某失敬!”
白鹤鸣忙道:“不敢!不敢!”
抱琴与忘忧上了茶点,几个人坐定,云中便开始给梅慕雪他们讲述人口失踪案。
自前年以来,北直隶一带接连发生多起人口失踪的案子,尤其是以年轻妇女与幼龄孩童居多。地方官府耗时日久,也没能破案,只得上报刑部,请求朝廷派员前来侦破此案,早日缉拿元凶,以还百姓安宁。
朝廷也是先后几次派员下去,结果还是没能破案。这次,经由叶首辅举荐,内阁决定派刑部右侍郎云中前往北直隶调查此案。
云中查案一向是雷厉风行,接令次日,就带着老管家云亦书与一众衙役捕快出发了。
到了保定府,他经过深入细致的明察暗访,询问受害者,分析案情规律等等,最终确定这些案件都是由同一个大规模、有组织的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所为。
他们行动隐秘,分工明确,拐带,藏匿,贩卖,销赃,每一环节都有专人负责。而且,各环节之人互不统属,即使哪一环节出现问题,也影响不了其他,真可谓是狡猾至极!
起初,云中想着抓住这个犯罪团伙中的一两个人,然后再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便让人四处蹲守调查,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仍旧是一无所获,案件一度陷入僵局。
直到一个受害者的姐姐站了出来,她找到了云中,说她可以帮助他们找到人贩子的线索,只要他们能救出她那可怜的妹妹。
那姑娘姓成,名风,她的妹妹叫成雨,姐妹两人相依为命。半年前,成雨被人所拐,至今仍是不知所踪。
当时,云中犹疑着说道:“成姑娘,本官带着这么多衙役捕快尚且没有办法,你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成风道:“大人,我可以扮成独身的女子上街走动,人贩子看到一定会动歪心思,您派人在后面跟着,一定可以发现他们的巢穴!”
最笨的办法,却往往最有效果,云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仍犹豫道:“成姑娘,你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些什么人吗?那些人贩子都是些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之徒,你这一去,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成风坚决道:“大人所说我都明白,然而,我母亲临终之时将小雨托付给我,可我却将她给弄丢了,她才十二岁啊,落到那些坏人手里,不知道会遭多大的罪,早一天抓住他们,小雨才可能少受些苦!”
云中听完肃然起敬,道:“成姑娘爱护幼妹之心云某佩服!好,我同意按照你的方法一试,请放心,我会派最得力的人手暗中保护于你,尽全力不让你受到伤害!”
成风按计划扮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农家姑娘,每天独自上街游玩。功夫不负有心人,二十多天过去了,那些人贩子终于还是耐不住行动了。
两个人贩子伪装成了卖胭脂水粉的小贩,在卖给成风的香粉中混入了迷药,成风一闻之下,立时晕倒在地,趁着没人注意,两个人贩子把她架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之中。
人贩子们哪知这一切,都被云中派来保护成风的捕头陆超看的是一清二楚,他一边亲自跟踪马车,一边派人快马回去通报云中,说鱼儿咬钩了!
云中收到消息,立刻让捕头马彪召集全部的衙役捕快,根据陆超留下的标记,找到了人贩子的一个窝点,解救了成风和另外几个被拐带的少女幼童。
此处窝点有二十几名人贩子,他们见势不妙,提刀反抗拒捕,陆超、马彪等一众衙役捕快哪能让他们得逞,结果是大部分被杀,两个领头的被生擒。
云中马不停蹄地升堂审案,哪知,这二人甚是奸滑,公堂之上是一问三不知,一推四五六,不管是用什么方法,甚至动用了大刑,他们就是拒不招供。天色渐晚,云中只好先退堂休息,一时间是愁眉不展。
晚间的时候,老管家云亦书给云中端来一杯安神茶,见他面露愁容,劝慰道:“老爷,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的,您也不必太过劳神了!”
云中抿了口茶,道:“亦书兄长,我明白!我现下还不困,很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云亦书在云家为仆已经三十几年了,云子儒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当上云府的大管家多年了。他比云中大上几岁,陪伴着云中和云华兄妹二人长大,与云家人的情分非比寻常,是以,云中对他甚是敬重!
云亦书又道:“老爷,您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发愁也不是办法,陆超、马彪那两个小子一向鬼点子多,不如就把他们叫来,你们一起想办法岂不是更好!”
云中一想也是,就点头同意了。云亦书便下去吩咐人去叫陆、马二人。
陆超与马彪是云中手下的两个捕头,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手颇高,头脑灵活,最擅长缉凶捕盗。因为佩服云中的官品和人品,这几年一直跟着他,对其是忠心耿耿,亦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委实是他的一大助力,堪称左右臂膀。
不大一会儿功夫,陆超和马彪二人就到了,云中叫二人坐下,两人没有推脱,坐在了他的下首。
云中道:“想必你二人也都听说了,那两个人犯在堂上拒不招供,叫你们来是想问问,可有什么办法让其就范?”
两人想了一会儿,马彪眼珠一转,笑道:“大人,不如我们将他二人分开来审讯!”
云中疑惑道:“嗯?他们二人就是一前一后分开审讯的呀!”
马彪摇头道:“不,大人,您没明白我的意思!”
陆、马二人一向配合默契,陆超已经明白了马彪的意思。他接话道:“是啊,大人,马超说的确实是个办法!”
云中依然是云里雾里,笑骂道:“你们两个家伙别卖关子了,快说清楚,怎么个分开审讯法!”
马彪把他的办法说了一遍,陆超在旁边做了补充。
云中听完,笑道:“也就你们两个家伙能想到这种损招!不过,对付非常之人,需用非常之法!现命你们二人分别去审讯两个人犯,务必问出实话来!”
“是!大人!”陆超与马彪领命下去了。
陆超与马彪二人分别提了一个人犯夜审,而且,让人分别把他们带到了两个不同的牢房。
只听得马彪问道:“人犯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年龄几何?”
一开始,那人犯当然还是什么也不说。马彪也不着急,命人将人犯吊在了刑讯架上,他倒头就睡了。
那人犯还以为,自己又要遭受什么样的大刑,他咬紧牙关等了半天,却不见衙役们有任何动静,他们都在那打着盹,那个领头的,甚至连呼噜声都出来了。他心想着,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等养足了精神再动手?也是,这大晚上的,谁不困啊!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就要先睡上一觉。
只是,他刚一闭上眼睛,衙役们就动手了,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冰的他一激灵,顿时是睡意全无。之后,衙役们就又没了动静。可是,只要他有要睡觉的迹象,衙役们就会轮番给他泼冷水,弄得他一晚上是一点觉没睡成。
天光大亮,马彪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净过面之后,他叫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就在这牢房之中,与几个衙役喝了起来,众人是边吃边喝还边叫好。
那人犯那个气呀,没办法,忍着吧,谁让自己是阶下之囚!唉,好困!又要闭眼,可是,衙役们哪能让他如愿,总是想方设法的把他弄醒!
马彪带着衙役们一天三顿的在那人犯面前胡吃海喝,还片刻也不让他睡觉,馋的他是口水直流,困的他是哈欠连天。
如此三日之后,他舔着唇边的冷水,渐渐的受不住了,他知道,在这样下去,自己非变成个精神病人不可!
再看陆超那边的牢房之中,与马彪这边情况差不多,原来,这就是二人商定的精神疲劳审讯法。不让人犯睡觉、吃饭,只是给他泼冷水,不让其死掉,如此这般,还没有人能熬的过七天。
陆超这边的人犯也快要受不住了,他磕着头,拼命的想要闭眼睡觉。
陆超拿起了一旁的鞭子,照着他就连抽了三鞭,恶狠狠地道:“不说实话,你他娘的还想睡觉!从现在开始,你再不说,就不光是泼冷水了,还得再加上十鞭!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了!我有的是时间,咱们就慢慢耗着!”
又过了一天,陆超这边的人犯首先坚持不下去了,他有气无力的求饶道:“大人!我招了!我全招了!”
陆超暗暗高兴,他很大声地吩咐道:“来人!把他放下来吧!他全招了!”
与此同时,声音传到了隔壁牢房,马彪道:“听到了没?你那同伙可是全都招了,你要是再不说,那戴罪立功的机会可就……”
那人犯一听,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喊道:“我招!我全招了!”马彪也笑了。
这两个人犯一个叫钱大,一个叫赵二,陆超与马彪二人拿着他们的供词交给了云中,云中看过之后,是勃然大怒!
正是:采生折割,天良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