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得水当众历数了龙啸风、韦不凡、潘二他们三个人的罪状,并且发落了他们。
韦不凡和潘二作为元凶首恶,被枭首示众,以儆效尤。而龙啸风遇事不明、识人不清,本该受那三刀六洞之刑,奈何众家兄弟陈情,遂改判在卧虎寨后山面壁思过,而啸风寨则暂时让尤朗代为管理。
鱼得水还专门派人帮助那十八家山寨重建,至于重建的费用,就由他们卧虎寨一力承担。至此,鱼得水尽得人心,总瓢把子之位更是稳若泰山。
鱼得水又在聚义堂中大摆筵席,款待白鹤鸣和梅慕雪以及各山寨的兄弟。期间,他当众宣布,以后凡是八十一水陆连环寨的兄弟,只求财,不劫色,若违此规,天诛地灭!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鱼得水派诸葛谋亲自送白鹤鸣与梅慕雪二人下了卧虎山。
梅慕雪他们二人首先找到了梅家堡在济南府的管事头领,命他飞鸽传书,告知父母他们安然无恙,不日将返回梅家堡。又派人快马通知正在半路上的梅思安,免得他白跑一趟。
晚间,白鹤鸣和梅慕雪于客栈庭院中弹琴、赏月、饮酒。天气日渐寒冷,白鹤鸣细心的为梅慕雪披上了大氅。
一曲罢,二人又聊起了鱼得水和八十一水陆连环寨。
梅慕雪道:“鱼得水这个人头脑清醒、手段高明,为人也还算正直,相信八十一水陆连环寨在他的带领下,必定会如日中天!这也是我们必须要与他化敌为友的重要原因!”
白鹤鸣道:“你说得这些,我大概能明白,只是有些细节,我还不太了解!”
梅慕雪解释道:“他派人将我掳走,却并未为难于我!在得知你我二人的身份之后,他清楚地意识到下属们闯下了大祸,梅家堡、白云山庄、雪山派恐怕他一个也得罪不起!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化干戈为玉帛,他几次与我谈话,言语间亦暗示了这一点。却不成想,你为了我连挑了他们一十八家山寨,如果此时送我下山,他一定会威信扫地。所以,他利用我将你也逼上山来,又让你与他的下属们比武,一方面查看你的武功,另一方面查看下属们的本事,好从中发现人才,呵呵,厉害,真是一举两得!待你将他的下属们一一击败,便再也无人反对他与咱们握手言和、化敌为友了!”
白鹤鸣听罢,不住点头道:“这鱼得水老谋深算,果真是个人才!怪不得年纪轻轻就稳坐八十一水陆连环寨总瓢把子之位!”
梅慕雪亦点头道:“是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道墙!我们与他成为朋友,不亏!只是,白大公子,那武金刚真的能在你手下走上五百多招吗?”
白鹤鸣微微一笑,道:“你猜!”
翌日一早,梅慕雪和白鹤鸣启程回梅家堡。他们在路过一家酒楼歇脚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运往辽东边关的二百万两饷银被劫,押运官兵死伤惨重,天启皇帝龙颜震怒,而负责饷银事宜的兵部左侍郎云中难辞其咎,当场就被下了刑部大狱!
听到这个消息,白鹤鸣与梅慕雪便再也坐不住了,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而去,在五日之内,就赶到了云府。
云府之中一片愁云惨淡,云夫人伤心过度,已经卧病在床,而其子云向北则外出公干未归。幸而,有其女儿云成风临危不乱,一面照顾云夫人一面主持家务,云府上下才不至于乱了规矩。
白鹤鸣与梅慕雪先去探望了云夫人,又向云成风了解事情的经过。云成风也说不大明白,不过她早有准备,已经派人去请陆超和马彪二人过府。白鹤鸣与梅慕雪在心中暗赞,云成风果然是个有主见的。
陆超和马彪很快就来到了云府,他们俩都亲身参与了饷银的押运,而且都挂了彩,对事情的经过是一清二楚。
梅慕雪首先问道:“陆大哥,马大哥,你们俩的伤怎么样?”
二人一齐摇头苦笑,道:“死不了!”
白鹤鸣道:“那你们快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朝廷重兵押运的边镇饷银,竟然会在大明国境内被劫,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梅慕雪道:“白大哥你别急,让两位大哥慢慢说!你们二位注意,要把整个经过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讲上一遍。”
二人又一齐点了点头。
陆超道:“马彪,你小子嘴皮子比较利索,你说吧!我在一旁作补充!”
马彪也不多作废话,便开始讲述此次押运饷银的经过。
此次运往辽东边关的饷银共计二百万两,分装十辆马车。而负责押运饷银的官兵共计八百余人,由锦衣卫指挥佥事胡清明和两名锦衣卫千户汪昭明、戚庭和率领。
由于饷银的数目巨大,云中放心不下,便暗中吩咐他的心腹陆超和马彪也一同跟随而去。
起初,按照云中他们先前共同商定的行动计划和路线,一切都很顺利。几日之后,大队人马到达了宽河城。
宽河城及其周边曾为兀良哈部、喀喇沁部、翁牛特部、察哈尔部等蒙古部族的游牧之地。
宣德三年,宣宗皇帝朱瞻基出北京巡边,途中听闻蒙古兀良哈部造反,一万余众扰边,遂亲自率三千精锐骑兵御驾亲征,出喜峰口一路抵达宽河。
一场遭遇战下来,一万多兀良哈部人马损失惨重,死伤过半,余者纷纷向明军请降。此役,不但极大地震慑了蒙古各部,使得兀良哈部老实了十余年,而且彰显了国威,许多附属国和羁縻区也受到了极大地震动,主动向大明朝觐纳贡。
现今的宽河城是汉、蒙等多民族杂居互市之地,人员分布情况也比较复杂,本不利于押运饷银的大队人马驻扎,奈何当日突降一阵大雨,迟滞了队伍行程。
天色将晚,锦衣卫千户汪昭明言道,兄弟们赶了一天的路,又遭遇大雨,早已是人困马乏,而他熟悉宽河周边的情况,遂极力建议大队人马在宽河驻扎。
锦衣卫指挥佥事胡清明稍显犹疑,汪昭明又道,咱们有八百军中精锐,其中不乏像大人您这样的高手,况且,宽河守御千户所近在咫尺,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胡清明于是下令队伍在宽河驻扎,戚庭和是个老好人,当然也没表示反对。
马彪听闻胡清明他们擅自更改了队伍驻扎地点,立刻就要去面见胡清明,劝说他按原计划行事,却被陆超拦了下来。
陆超言道,他们二人官卑职小,那胡清明又刚愎自用,他们说出的话有谁会听从?况且,那汪昭明说的话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今夜,只有他们二人多辛苦一下,轮流守夜罢了!马彪点头表示同意。
雨后的夜晚,月明星稀,马彪正瞪大着双眼带队巡逻。陡然,他发现了不对劲儿,燕子伏巢,鹊鸟惊飞,有夜行人朝营地这边来了!他再静下心来仔细倾听,脚步声杂乱,粗略估计有不下六七十人,必定是来者不善!
马彪拔出腰刀,大喝一声道:“夜袭!全体戒备!”
马彪这一嗓子,惊醒了大部分的军士,当然也包括那三个领头之人。胡清明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大群黑衣蒙面之人朝营地杀来!
胡清明登时大怒,道:“你们这些贼人当真好大的狗胆!连官军也敢劫!爷今天就让你们有来无回!小汪,你带第一队、第二队环形护住银车!老戚,你带第三队、第四队先用弓箭招呼这帮孙子!再用长枪在银车外围御敌!第五队、第六队听我号令,保持阵型,全力杀敌!第七队、第八队由百户魏得胜、魏得禄率领,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各队,并择机杀敌!”
陆超快步来到马彪身旁,二人对视了一眼,这胡清明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面对突然袭击丝毫不慌乱,瞬间就将御敌之策安排妥当了!
说话之间,官军与那群蒙面之人已经短兵相接。官兵胜在人多势众,而那群贼人似乎各个武艺不俗,训练有素,可以断定,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盗匪!一时之间,双方倒战了个势均力敌!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唿哨,紧接着又有大约四五十人向官兵杀来!他们的武功比第一波来的贼人厉害了许多,一下子就冲散了官兵的阵型,瞬间就将官兵的气势完全压了下去!而且,他们的兵器上似乎涂抹了麻药之类的东西,官兵们只要擦破点皮,就立刻动弹不得了。
胡清明见之,大声道:“好阴损狡猾的贼子!预备队,全部给我顶上!务必保持阵型不乱!”
可是,打仗有时候真不是靠人多就行的!即使调动了预备队,官兵这边的情况也并无多少好转,不断有人倒下。
胡清明有些急了,又大声道:“老戚,用你的长枪队给我包围他们!内外夹击!”
“是!”戚庭和答应一声。
胡清明用了六队的人马,才暂时控制住了局势,双方陷入胶着之态。只是这样一来,守护银车的就只剩下汪昭明带领的两队人。
正在此时,陆超与马彪先后发现了宽河水中的异样,水面上不断有气泡冒出,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大喝道:“水中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从宽河之中又涌出二三十个身着鱼皮水靠之人,他们绕过胶着的人群,直奔银车而去。
这些人手中的兵器各异,武功路数繁杂,但人人皆可称得上高手。最后守卫银车的两队人与之交手,几乎都在三五招之内便毙了命!
这么多高手哪里来的?这下胡清明彻底急了,他一面吩咐人去宽河守御千户所求援,一面提刀亲自杀向了匪徒。只是,一切皆成枉然!
酣战多时,官兵这边是死伤惨重!胡清明、汪昭明皆战死,戚庭和身受重伤,二百万两饷银尽数被劫走!而且,匪徒那边不但带走了己方所有的伤员,就连尸身也全部带走了,为的当然是不露一丝人员身份信息!
宽河守御千户所的人马是第二天辰时才赶到的,当然为时已晚,匪徒们带着饷银早已跑的无影无踪!而他们的作用就只剩下救治伤员。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沸然,天启皇帝龙颜大怒,云中和那半死不活的戚庭和都被下了刑部大狱,同时被抓的还有锦衣卫剩下的三个百户。
皇帝又下旨由北镇抚司会同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办案,务必于一百日之内追回被劫的饷银,抓住劫银的盗匪,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陆超和马彪虽然是正六品的昭信校尉,同锦衣卫百户的品级一样,但像他们这种有职无权的散官与手握实权的锦衣卫百户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才没有受牵连被抓,而是与所有参与押运饷银的低级军官一样,被暂时解了军职。
马彪利落地讲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陆超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回被劫的饷银,才能保得云大人平安!”
白鹤鸣道:“听你们说这情形,队伍中一定有内奸!而最可疑之人,莫过于那锦衣卫千户汪昭明!”
梅慕雪亦赞同地点头道:“不错!押运饷银的具体行动计划和路线乃是绝密,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而他不但一清二楚,还极力怂恿胡清明改变队伍驻扎地点,真可谓是居心叵测!”
马彪道:“可是,他已经战死了!”
梅慕雪道:“你们能肯定他真的死了吗?会不会有诈?”
陆超摇摇头道:“应该不会!起初,我和马彪也有这样的担心,所以,我们曾暗地里去检查过他的尸身,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而且,仵作也已经验过尸了!”
白鹤鸣道:“有时候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的!算了,我们先不讨论这个了!对了,不是说宽河守御千户所与你们的驻扎地近在咫尺么?他们的人又为何到的那么晚?”
说到这个,陆超气道:“出事的前一天,有人往那里送了数十坛上等的高粱酒,说是劳军!当天晚上,千户所内大部分军官士兵喝的是酩酊大醉,根本无暇出兵!事后,那群家伙当然不敢实言奏报,一口咬定当时辖区之内并无异常,更没见到押运队派去的求援之人!我们也是通过事后秘密的调查,才知道的这些情况!”
梅慕雪一笑,道:“你们这些官场之上的人和事,我们江湖之人也管不到!不过我相信,北镇抚司和三法司的人也不全都是吃素的吧?他们迟早会查出宽河守御千户所的疏漏。那伙贼人才真真是蓄谋已久呀!他们计划周密,行动迅速,显然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
众人一齐点了点头,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言语。
正是:饷银遭劫,良臣蒙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