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头马顺着峡谷往深处走去,并是不是地回头瞧瞧楚小木,好像是怕他没有跟上。
楚小木笑道:“放心吧,我跟着呢,不会偷偷跑掉。”心中越来越奇怪这头马带自己走进山谷的目的。
枣红头马咴咴叫了一声,以作回应。
见离马群越来越远,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万一又遇上了像兕虎一样的凶恶兽灵,没有神马相助,只怕会成为他们的口腹之物。然而身前带路的马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楚小木也只有硬着头皮跟着走。
一马一人在林中越走越深,四周的阴郁树木渐渐变成一株株参天大树,天气仍然极为寒冷,而风气舒畅,涣涣然有如在大江大河上一般;莹白的雪光中竟夹杂着些微金色光芒,衬得山石树木也带着一层淡淡黄色。
又走一阵,前面出现一道金黄色的崖壁,金色光芒正是这道崖壁衬出来的。
崖壁上有一斗大的泉眼,汩汩流出泉水,在底下汇成一潭碧幽幽的深水。水潭四周虽然被积雪覆盖,潭水却并没有结冰,水面平静,上有白汽氤氲,飘飘荡荡的好似虚无灵境。
头马领着楚小木走进水汽中,来到水潭边驻足停下。
楚小木正自莫名其妙间,见那枣红头马忽然前膝着地跪了下去,朝他所跪方向一看,只见水潭边长满青苔的石上,竟躺着一匹马。这马尸躯体长大,四足极长,毛发呈苍白颜色,一眼便知是带着野马群救了楚小木众人及军马的那一匹神马。然而它一动不动,形体枯槁如柴,显然已经死了。
这一瞧之下,楚小木登时呆立当场,感觉心脏停止了跳动,五脏六腑被人掏空,整个人变成了一具没有灵体的躯壳。他无法想明白,为什么前些天还威风凛凛的神马,怎么忽然间就死了呢?难道是被兽山的其他邪恶兽灵所害?
楚小木大脑一片空白,也跟着那枣红头马跪在地上,朝神马拜了几拜。忽听得不远处发出了几声“咴咴咴”的细微声音,好像还有什么活物。他踉跄走到神马尸身周一看,却没有任何发现。
正奇怪间,那“咴咴咴”的细微声音又想了起来,极像是初生小马的叫声。楚小木循着声音走向崖底,发现崖底下的一个野草丛中有些细小的动静,便俯下身将草丛拨开,果然见里面正蜷缩着一直黑黢黢的小马驹,这时正瞪着两只无助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小木,“咴咴”的叫声正是它发出来的。
楚小木心里说道:“难道是神马产下的雏马么?”接着又大骂自己愚蠢——神马是一匹公马,断然不会生产。然而这小小的黑雏马又是从何而来,何以钻进神马尸身附近的草丛中躲藏?实在是难以明白。
小雏马“咴咴”地叫着,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看着楚小木,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楚小木赶忙将草丛轻轻压了压,将小黑马驹小心地抱出。天气寒冷,小黑驹抵受不住,正冷得浑身瑟瑟发抖。楚小木又将外穿的军袍脱下,细心地将它裹好抱在怀中。浑忘了自己身上也不过两三件单薄的衣裳,也不一定熬受得住这个寒冷的冬天。
小黑驹似乎也知道眼前的这人是在帮助自己,没有半点挣扎,十分的温顺听话。大概也是太过柔弱之故,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楚小木抱着小黑驹,走回神马尸身旁又仔细地检视了一遍,发现它除了干瘪枯槁之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血迹之类,显然不是被什么凶兽抓咬死的。心想大概是得了什么疾病,突然间暴毙而亡了。一个月前就发觉它已离开马群,估摸着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因此寻了这个地方孤独地死去。
初识神马之时,除了看到它远别于其他马匹的枭劲雄健之外,隐隐然还有一股苍凉萧索之气。它虽然率领近两千野马在草原上纵横驰骋,但是其他马匹从不敢太过靠近它,而它也不跟其他马匹嬉戏玩耍,显得极为孤独,就像一个孤傲之极的王。
而在偷吃木灵果那日听兕虎话中的意思,似乎神马原有的主人已经死去很久了,独留它孤零零的一匹马还活在世上。它性灵近人,身上的苍凉孤独,大抵来源于此。而它原本的主人又是谁呢?
楚小木怔怔地想着这些,忽然间感同身受,一时呆立不动,直到那匹枣红头马发出咈哧的喷气响声,这才中迷蒙中回过神来。眼眶中已噙满了泪水。
楚小木看着怀中小小黑色马驹,说道:“小家伙,它走啦,你……你是来送它的么?”
小黑驹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咴咴”地轻叫了两声。
楚小木点点头,说道:“嗯,我们送送它……送它最后一程……”将小黑驹轻轻放在地上,准备在林中寻了些枯柴将神马烧化。
才捡了一小捆枯柴回来,却见神马的尸身竟缓缓向深潭中滑去,不多时便落进了水中。水光折射之下,好似一道长长的龙形流影。神马一点点沉入幽暗的深潭,渐渐消失在楚小木眼中……幽潭空碧,山风呜咽。
楚小木心想这样也好,神马是天地灵气所化,最后再归于幽洞灵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最后又朝深不见底的深潭拜了几拜,这才抱起小黑驹,洒泪出了山谷。
回到众人所在的南坡,山火仍旧在缓慢燃烧,映丹、凌尾豆等人正朝着自己所去的方向不住张望。
众人见楚小木安全归来,都放下了心来。见他手中抱着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小雏马,都十分的好奇,问他是从哪里捡的,这么黑的小马可是头一次见。原来马群里不管是军马还是野马,都没有毛色通体纯黑的,这小黑马不知道是哪匹马所生。
楚小木将如何找到的小黑驹,以及神马已死的情况大致说了,众人无不唏嘘。映丹、凌尾豆二人也是忍不住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