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她是为她好。
孩子离开身边,至少是活着的,是健康的。
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
要是一直被她有意无意的磋磨着,到时候真出了事,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悔恨也弥补不了了。
魏新这时候凑上来,软糯开口:“外祖母,你别伤心,还有新儿会乖乖陪着你的。”
惠宁长公主柳眉微挑,难怪她的儿子争不过这小子呢。
看看这抓紧时间讨好人的机灵劲儿,知道谁才是最大的那个。
而林彦呢?
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抠手指甲呢。
唉~傻点儿就傻点儿吧,也不能退货不是。
闹完这一次的卓安长公主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又恢复了平静。
不同的是有惠宁长公主在,事情就开始有趣了起来。
林知音天天看他们修罗场。
像是为了气卓安长公主。
卓安长公主给魏新夹了一筷子菜,惠宁长公主就给林彦夹了满满一碗。
林彦:好沉重的母爱。
卓安长公主给魏新拿了一堆玩具,惠宁长公主就给林彦拿了一堆书籍策论。
这玩意儿可比那些小玩具稀罕多了,还有几个孤本。
林彦:你是要杀了我吗朋友。
卓安长公主温柔细致的亲自给魏新换药,惠宁长公主就亲自一口一口的喂林彦喝药。
但是吧……
“娘……亲。”
他还没完全习惯,叫起来有点别扭。
“您还不如直接让我一口干完,长痛不如短痛,长苦不如短苦。”
惠宁长公主略抱歉的把碗递给他:“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动呢。”
林彦:不敢动。
根本不敢动。
终于,卓安长公主忍不下去了,对着惠宁长公主质问:“妹妹,你是在学阿姊?”
对着别人,她连质问都是温声细语的,生怕说话声大了点儿得罪了人。
她本就是个懦弱性子,只敢对自己的孩子疾言厉色,两次和惠宁长公主对峙都是情绪爆发之下。
“你都已经抢走了彦儿,为何还处处模仿阿姊,与我过不去?”
惠宁长公主正带着两个丫鬟,捧着一堆布料往林彦的屋里去。
那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算陈旧,但款式不是最时兴的,料子也只是普通的绸缎。
单独看,配上他的小脸蛋儿,倒符合一个贵族小郎君的样子。
可是和魏新站在一起就相形见绌了,那孩子穿的一身都是云锦。
以前怎么样她管不着,但既然是她惠宁长公主的儿子,吃穿住行必须是最好的。
她让人从自己的库房里把最好的蜀锦、云锦、晕构锦全部翻出来,准备给林彦添置一批新的行头。
还有适合小郎君用的发饰、玉佩等物,做好送了一部分过来。
剩下的在公主府里放着。
她正带人去给林彦量身好制衣裳,就被卓安长公主拦住了。
“是啊阿姊,妹妹第一次做母亲,没有经验,迷茫得很。”
“幸好有阿姊在一边,妹妹可以模仿学习。”
“本以为只是照本宣科,妹妹既然是学着阿姊来的,彦儿对这些关爱可能都腻了。”
“但没想到彦儿觉得很是新鲜呐,真稀奇,难道这些事,阿姊没有对彦儿做过吗?”
“那妹妹多谢阿姊了,把彦儿所有对母亲第一次温情的记忆都留给我,我就知道,阿姊最疼我了。”
卓安长公主被气得咬牙说不出话来,“你……”
你了半天也你不出来什么。
惠宁长公主把头一扬。像一只斗胜的小公鸡一样走了过去,留卓安长公主在原地独自憋屈。
更让她憋屈的是,这段时间,林彦这个孩子不再是从前那样阴沉沉的样子了。
他笑的次数也增加了,整个人都阳光开朗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林彦不是天性沉郁,而是因为她做母亲不称职,才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那个样子。
卓安长公主回到自己在慈宁宫暂住的寝宫里,解下脖子上的玉佛,摆在香案上。
拿出三根线香点燃,双手高举,虔诚祈祷。
愿佛祖保佑信女,一愿新儿成功入学崇文馆,二愿彦儿能够回心转意。
她姿态谦卑,笃信神佛,但神佛又怎会怜悯因果皆由自己所铸之人。
惠宁长公主去找林彦的时候,林彦依旧在看书。
“哎呀,我的彦儿这么努力呀!”
惠宁长公主过度的热情让林彦不适应,但是被人在意的感觉比被忽视冷落的感觉好上太多。
他乖乖的接受下赞美,有些不好意思。
“外祖母说我们伤好了就能去崇文馆入学了,我想先看着,到时候给娘长脸。”
崇文馆三个字,把学渣林梓娴拉回了当初孩提时进学的时光,眼前浮现出夫子在她没完成策论时,举着戒尺阴恻恻的笑。
顿时打了个寒颤。
“不用了不用了,崇文馆教的东西确实难,学不会也没事。”
“重要的是去了之后,结识的都是皇子公主和重臣之子。”
“等你们长成了是个人脉……”
林梓娴看他一脸懵的样子,问他:“人脉,人脉是什么你懂吗?”
林彦摇头。
“看来你以前的夫子只会教你们读死书。”
真不知道她阿姊有多不上心,给孩子找先生都不知道找好的。
“你是公主之子,又不需要通过科举才能进入官场。”
“那些四书五经对你来说用处不大,反倒是人情往来,才是你该下功夫钻研的事情。”
见他眉头都要打结了,林梓娴捏开他的两条眉毛。
“也罢,我是你娘,我会教你的。”
林彦不解:“娘,夫子教的那些就不用学的吗?”
“……倒也不是,也挺重要的,就是……很难。”
“很难很难。”
对她来说可太难了。
林梓娴不觉得自己新鲜出炉的傻儿子能学好,学得多么优秀。
她打听过,林彦在外头的书院里是吊车尾的。
但是林彦很自信:“娘,我一定会好好学出成绩来,让娘面上有光的。”
怕打击到孩子的信心,她摸摸他的头:“好好好,我们彦儿最聪明了,一定能给娘争光的。”
魏驸马被休且受了宫刑的事还是被魏新知道了。
徐娇韵下学回来就去找了魏新,昂首挺胸、扬眉吐气的:“哈哈哈,你不是嘲讽我父亲是庶民吗?”
“我同窗们都告诉我了,现在你父亲不仅是庶民,还是太监!”
魏新气得涨红了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告诉我娘,让她打你。”
在魏新心里,只要给娘告状了,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包括弟弟都会被罚。
所以他就喜欢用给娘告状来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