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止在若晚身边，若晚纳纳低头看向来人的鞋再往上看去，是妈妈。
    “妈妈”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让人听了不禁感到一阵心疼。那原本清脆悦耳的嗓音，此刻却像是被岁月侵蚀的古老乐器，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沧桑和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事的你爷爷。”慈爱地声音从头顶传入若晚的耳内，头顶的发丝也被温暖包围着，是妈妈的手掌。
    “嗯——”若晚轻点额头，但是泪水却止不住地落。
    “七点了，你实习上班不是八点嘛？你去吧，这里有我。”
    “我……好，阿瓷回家了？”若晚犹豫片刻，忽而想起自家弟弟在乡下，爷爷出事在医院，那他……
    “瓷宝，已经回家了，家里有你爸看着。”
    “噢，好。”若晚心微微放下，抬头望眼浑浊眼球同样看着她的爷爷，此时已经失去往日精神状态，“爷爷，我下去了上班，等我下班来看你～”
    “囡囡，快去吧……”他的手扬了一扬便自然垂落在床边。
    若晚走出病房时，还能听见身后细细碎碎地闲聊:
    “你女儿很孝顺啊，这个点我女儿我死了她都起不来，更不要说她爷爷生病她来看一下。”
    “她从小爷爷带着大的，感情深着。”
    “我家儿子也是他爷爷奶奶带大的，愁人啊，我和我家先生在外面没空，等回来孩子都溺爱的实在受不了，但是现在你看看，上次他爷爷过生日，都说不去要玩手机。”
    “诶，听你刚刚说，你女儿在这医院实习啊？学的护士啊？”
    “她学的临床。”
    “临床？当医生啊？当医生好啊，前途无量的嘞!”
    “可别这样说，我姨公他也是学医当医生，他逢年过节都没有休假的，回来也是说不上几句话然后手机一响就说回医院了，累的哟，现在40来岁的人就满头白发。”
    ……
    再多就随着走离病房再也听不到了，若晚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脸担忧看着她的予乐，她隔着一段距离，对着予乐露出一个清婉的笑容，但那笑容看起来却显得有些生硬和勉强。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的眼睛周围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与她脸上强颜欢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心酸。这样的表情让人觉得既心疼又怪异，仿佛她在努力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却又无法完全掩盖住那份哀伤。
    “你还是别笑了吧，丑死了。”予乐走近她身边熟练又亲昵地挽住若晚的手说道。
    “走吧，回宿舍洗漱差不多去上班了。”
    “嗯，等我上班了再给你问问清楚你爷爷情况。”
    “好，谢谢～”
    两人手挽着手离开急诊科，朝宿舍走去。
    一路上，若晚都沉默不语，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予乐见状，试图讲些笑话逗她开心，但效果并不理想。
    俩人经过食堂时，进去买了早餐，打饭阿姨头一次见若晚如此失态可怜的样子多嘴问了一下，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心疼和怜悯，毕竟这孩子从实习开始来食堂都是一副温婉带些笑，衣服着装方面也没这样过。还是予乐在一旁和阿姨解释说她爷爷生病了。
    若晚回到宿舍后，仿若失去了灵魂般，直直地走进了卫生间。她机械地拧开水龙头，听着水哗哗地流淌声，却没有任何反应。她静静地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中透露出深深的迷茫和无助。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爷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她感到一阵心痛。她意识到，尽管她已经选择了医学专业，但目前所学的知识还无法真正帮助到爷爷，无法减轻他的痛苦。她后悔不已，为什么没有更早察觉到爷爷的病情？为什么没有更关心他的健康状况？
    回想起爷爷这些天打电话时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以及偶尔听到的咳嗽声，她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她有些怪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多问一句，为何没有主动多关心一下爷爷的身体情况。
    予乐站在洗手间门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担忧，她大概能猜到晚晚此时从何而来的无力感。
    她轻轻地拍了拍若晚的肩膀，温柔地说：“别想太多。”
    若晚微微点头，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乐子。”
    吃过早餐，俩人一起走离宿舍，依然在电梯口分别。
    若晚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老师分布给她的任务倒没有出错，老师察觉到了没说什么，在十一点时让她先离开。
    若晚迈着步履匆忙地步伐去了急诊科，然而爷爷原本睡得那张病床已经空了，她有点错愕，神情恍惚间，予乐看见了她。
    白大褂的白晃了一下若晚的眼睛，纳纳回神，激动地抓住予乐的手开始询问爷爷。
    “我爷爷……怎么不见了？”
    “我刚忙完想给你发消息告诉你，若爷爷发热了，38.0度，医院之前就有通知的，无论病症如何，凡发热病人都得转科去感染科发热门诊，但是那边病人已经接收不下，若爷爷现在转到呼吸内科了，还是我和一个护士小姐姐送过去交接的。”
    若晚听见呼吸内科，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当着予乐的面给吴萍老师打去电话，电话那头隔了好久也不见接听。
    “她们现在呼吸内科都得穿防护服，可能因为这个接不上电话，而且我过去的时候，呼吸内科住院病人不少，若爷爷的床位是因为刚出院一个才有的。”
    “噢噢，我想先上去看看，问问情况。”
    “我看了你爷爷的片子，确实肺部一大片感染灶，我拍了照片，我给你看看。”
    若晚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她熟练地解锁手机，然后迅速地点开相册。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最终停在了一张图片上。
    接过手机后，若晚的目光立刻被屏幕上的图像吸引住了。她仔细观察着胸片，左肺的大片区域确实明显出现了感染迹象。
    这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随着视线继续往下移动，她注意到胸片上的积液情况。积液已经达到了需要进行胸腔穿刺抽液的标准。这意味着爷爷的病情相当严重了。